新疆的猫

楼主: 花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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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化妖,百鬼夜行 —— 《唐朝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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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14 | 只看该作者



       鉴宝时代




      如今时代,被鉴宝与收藏的热潮席卷。其实,早在唐朝,就有过一次这样的浪潮了。值得一提的是,在唐朝的志怪笔记中,在涉及珍奇宝物时,往往会出现西域胡人的影子。他们所扮演的是懂行识宝的角色。


  在开放繁盛的唐朝,中外交流频繁,首都长安更是会集了来自各国的商人、留学生和游客。胡人文化深深地在这个帝国的心脏中留下烙印,并介入了唐人的日常生活。李白在《少年行》中就有这样的诗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其中,来唐朝做生意的胡人尤多,他们主要来自西域、中亚、西亚,也有来自南亚和东南亚的。


        胡商主要云集在长安、洛阳、扬州等重要城市。以长安为例,他们主要聚集在西市附近的坊区,如醴泉坊、延康坊、光德坊、崇化坊等。从唐朝志怪笔记中记载的鉴宝故事中可以判断,胡商所从事的往往是珠宝生意。在这些故事中,最初持宝的唐朝人往往不知道自己手中之物的价值,当胡商出现后,慧眼识珠,道出该物的稀奇。为了珍宝,他们往往出手阔绰,以高价收购。比如,就有这样一个故事:


  武则天时,西域蕃国向朝廷敬献佛教毗娄博义天王的下颔骨和辟支佛的舌头,同时送上珠子一颗。崇佛的武则天很高兴,派人将这佛家之宝悬于长安城楼,展示给百姓看。天王的颔骨大如交椅,辟支佛的舌头大如牛舌,而那颗珠子大小如拇指,呈浅青色,不怎么起眼。


  随后我们把镜头对准长安西明寺,它是长安最大的寺院,面积占去了所在的延康坊的四分之一还多。有一天,寺里举办了一个盛大的讲经活动,在听讲的人中有一名胡商,他似乎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大殿上的金刚像。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十多天。寺内僧人感到奇怪,把他拉到一边,细问缘故。胡商说:“金刚像额头上的那枚珠子,我很感兴趣,可以卖给我吗?”

  僧人说:“你要买这珠子?”

  胡商说:“我可以出高价。”

  僧人开口报价,说要一千贯钱。

  胡商大笑:“才一千贯?”


  僧人似乎觉得自己要低了,于是一路涨价,最后以十万贯钱敲定价格。胡商得到那珠子后,迅速踏上西返之路,欲归还故国。西明寺僧人觉得此事蹊跷,于是将禀报武则天,后者很吃惊,下令追捕胡商。正如我们所猜测的那样,胡商所得是西域蕃国随佛骨一起进献的那颗本不起眼的青珠。当时,展示活动结束,武则天并未在意该珠,将其随便赐予西明寺。寺院僧人将该珠镶嵌在金刚像的额头上。


  现在我们看第三个镜头:胡商被捕。

  捕头:“珠子何在?天后追查!”

  胡商:“并未在我身上。”

  捕头:“不讲?”

  胡商:“……已吞入腹中,不可得。”

  捕头:“那可以剖开你的肚子,呵呵!”

  胡商大惊,不得已,剖开自己的大腿,取出珠子。原来他将珠子藏在了大腿中。武则天亲自审问了胡商:“你为何高价购买此珠,又不惜剖肉,将其藏于腿中?”

  胡商:“陛下不知,西域之国有青泥泊,里面多珍宝,但由于泊中泥深,人们不可得宝。但若将此珠投于泊中,那淤泥就会变成了清水,珍宝即可得。”


  则天时,西国献毗娄博义天王下颔骨及辟支佛舌,并青泥珠一枚。则天悬额及舌,以示百姓。额大如胡床;舌青色,大如牛舌。珠类拇指,微青,后不知贵,以施西明寺僧,布金刚额中。后有讲席,胡人来听讲,见珠纵视,目不蹔舍,如是积十余日,但于珠下谛视,而意不在讲。僧知其故,因问:“故欲买珠耶?”胡云:“必若见卖,当致重价。”僧初索千贯,渐至万贯,胡悉不醻,遂定至十万贯,卖之。胡得珠,纳腿肉中,还西国。僧寻闻奏,则天敕求此胡,数日得之。使者问珠所在,胡云:“以吞入腹。”使者欲刳其腹,胡不得已,于腿中取出。则天召问:“贵价市此,焉所用之?”胡云:“西国有青泥泊,多珠珍宝,但苦泥深不可得。若以此珠投泊中,泥悉成水,其宝可得。”则天国宝持之,至玄宗时犹在。(《广异记》)


  据说,清泥珠一直到唐玄宗时代还被收藏于大内府库。后来丧失于天宝十四年的“安史之乱”。在唐朝,与清泥珠并称的,还有清水珠。这枚宝珠出现在《宣室志》中:


  冯翊严生者,家于汉南,尝游岘山,得一物,其状若弹丸,色黑而大,有光,视之洁彻,若轻冰焉。生持以示于人,或曰:“珠也。”生因以“弹珠”名之,常置于箱中。其后生游长安,乃于春明门逢一胡人,叩焉而言:“衣橐中有奇宝,愿有得一见。”生即以“弹珠”示之。胡人捧之而喜曰:“此天下之奇货也,愿以三十万为价。”曰:“此宝安所用而君厚其价如是哉!”胡人曰:“我,西国人。此乃吾国之至宝,国人谓之‘清水珠’,若置于浊水,泠然洞彻矣。自亡此宝且三岁,吾国之井泉尽浊,国人俱病。故此越海逾山,来中夏以求之。今果得于子矣。”胡人即命注浊水于缶,以珠投之,俄而其水澹然清莹,纤毫可辩。生于是以珠与胡,获其价而去。


  这些胡商做起生意来一般都很诚实。虽持宝人往往不知道手中的东西价值连城,但他们往往以实相告,以巨资购买,而少有欺诈行为。而且,一旦得到宝物,他们往往以极端的方式去保护,一如青泥珠的故事,胡商在得到宝珠后不惜剖开腿肉,将其藏于其中,如此小心翼翼,可知此珠的珍贵性。类似剖肉藏珠的故事,在《广异记》中还有一例:一名胡商在陕西扶风县某小客栈外发现一块看上去很普通的石头,随即判断石中有奇珠,于是购买该石,断裂后果有一颗珠子。胡商遂剖开腋下,将其塞入肉中。但遗憾的是,跟清泥珠故事中的胡人一样,他最终还是没保住自己高价购来的宝贝:


  近世有波斯胡人,至扶风逆旅,见方石在主人门外,盘桓数日。主人问其故,胡云:“我欲石捣帛。”因以钱二千求买,主人得钱甚悦,以石与之。胡载石出,对众剖得径寸珠一枚,以刀破臂腋,藏其内,便还本国。随船泛海,行十余日,船忽欲没,舟人知是海神求宝,乃遍索之,无宝与神,因欲溺胡。胡惧,剖腋取珠。舟人咒云:“若求此珠,当有所领。”海神便出一手,甚大多毛,捧珠而去。


  在这个故事中,胡商得到珍贵的径寸珠后,航海归国,所乘之船在海上欲沉,船主知是海神索要宝物,遍搜船上之人,无宝可寻。于是想沉溺胡商祭海,胡商很害怕,只好剖开腋下,拿出宝珠,海神的巨手遂出现在海面,取珠而去。


  无论是清泥珠、清水珠,还是径寸珠的故事,胡商大多心满意足地高价购宝而去,当然也有倒霉的,像上面的故事中,主人公所购的宝物,最后被武则天和海神扣下。不过这并非最令人伤心的,因为非人力所及,最郁闷的是本来宝物即将到手,但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被不识宝的卖主给糟践了,《广异记》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近世有士人耕地得剑,磨洗诣市,有胡人求买,初还一千,累上至百贯,士人不可。胡随至其家,爱玩不舍,遂至百万。已克,明日持直取剑。会夜佳月,士人与其妻持剑共视,笑云:“此亦何堪,至是贵价!”庭中有捣帛石,以剑指之,石即中断。及明,胡载钱至,取剑视之,叹曰:“剑光已尽,何得如此?”不复买。士人诘之,胡曰:“此是破山剑,唯可一用,吾欲持之以破宝山,今光芒顿尽,疑有所触。”士人夫妻悔恨,向胡说其事,胡以十千买之而去。


  在上面的故事中,胡商欲以百万巨资购买卖主耕地而得的宝剑,但由于卖主不识货,不知道该剑只能用一次,而在前一天晚上无聊地以剑劈石,导致该剑“剑光已尽”,再不值百万,让本欲以剑劈宝山的胡商甚为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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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16 | 只看该作者

  消面虫




  看看下面这个神奇的故事。


  唐朝时,江南吴郡即现在的苏州,有一个叫陆颙的人,自幼爱吃面食,但不知道为什么,吃的越多,其人愈瘦。成年后,他赴长安应考,因未中,遂入太学继续读书。在长安期间,他依旧保持着自己喜欢食面的习惯。


  这一天,突然有几个胡人带着酒食出现在他的门前。入内落座后,其中一人对陆颙说:“我们是南越人,长于蛮邦,听说唐天子网罗天下英杰于太学,且以文明感化四夷,所以我们翻山航海,来到中土长安,参观太学中的文明之光。而您姿神俊朗,仪表超然,真大唐名士!所以想与您结交。”


  陆颙说:“我有幸就读太学,但没什么特别才能,又如何配得上您的抬爱?”说罢,为群胡设宴,甚是欢畅。
  十几天后,那群胡人又来了,带着贵重的丝绸和黄金赠送给陆颙。陆颙突然有一丝怀疑,认为他们别有所图,于是拒之不受。


  为首的胡人说:“您生活在富足繁荣的长安,但却面有饥寒之色,所以赠送了这些东西。我们只是喜欢与您交往,请不要有什么怀疑。”


  陆颙只好接受馈赠。胡人走后,陆颙把这件事告诉了同学们。有同学当即指出:胡人好利,即使微小如盐米,也不惜相争而残杀,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给你黄金和丝绸?而且太学中学生甚多,为什么不给他们?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到长安郊外住一段时间吧。”


  陆颙觉得有道理,于是隐于长安郊外的渭水边。但只过了一个月,那帮胡人竟又出现在门前!陆颙大惊,他不能明白这些胡人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为首的胡人笑呵呵地说:“您住太学的时候,周围人太多,有些话不好说,现在您偏居郊野,正合我意,当一诉为快。”


  其他胡人附和道:“对,太对啦。”


  陆颙没办法,只好请他们入座。为首的胡人拉着陆颙的手说:“我们来这儿,并非偶然,而是有事相求,希望您答应。我们所求的,对您来说,没什么害处,对我们则有很大好处。”


  陆颙说:“请赐教。”


  为首的胡人说:“您是不是好吃面食?”


  陆颙说:“对,怎么了?”


  为首的胡人微微一笑:“那就好。其实,吃面的并不是您,而是您腹中的一条虫子。现在,我给您一粒药丸,吃了就会把虫子吐出来。您把这条虫子卖给我,况且您吐出了它,对您身体健康也有好处。可以吗?”


  “我腹内有虫?”陆颙大惊,“如果真如君所说,又有什么不可以?”


  为首的胡人取出一粒药丸,呈紫色,叫陆颙服下。说来也奇怪,没多大工夫,陆颙就真的咳嗽出一条二寸多长的青色虫子,状如蝌蚪。为首的胡人看到后甚是惊喜,激动地说:“它就是传说中的消面虫,为天下奇物啊!”
  陆颙说:“您怎么认识它,并知道在我腹中?”


  为首的胡人说:“我等旅居长安,专寻四方之宝,有一天突然发现长安上空宝气冲天,仔细一查,宝气来自太学,于是我们前去探看,还未来得及把事情说明白了,您就转移了住所。后来,我们看到宝气又出现在渭水上,于是寻访至此。说起此虫,他吸收了天地中和之气而生成,天性好吃面,因为麦子秋天种植,转年夏天才熟,正好承受了四季之气。不信的话,您可以取面来一试。”


  陆颙很好奇,取来一斗多白面,被那小小虫子很快就吃完了。陆颙觉得很有意思,问:“此虫有什么用处?”


  “天下奇宝往往都吸收天地中和之气,一如此虫。而此虫又可谓宝中之宝,有它在手,那些一般的宝物便不在话下了!”为首的胡人说罢,将那虫子放进竹筒,又将竹筒锁进金盒,叫陆颙藏于寝室,“明日我们以重金购买,请勿食言。”


  第二天,众胡人以十辆车辇以及甚多的黄金、美玉、丝绸献与陆颙,换取消面虫。应该说,这些胡人还是很实在的。陆颙也没反悔,将装有虫子的金盒交给他们。胡人们心满意足地走了,而陆颙也一下子成了百万富翁,在长安购买了豪宅,从此过上人人羡慕的奢华生活。但他的同学们不知道陆颙是如何一夜暴富的。


  一年多以后,大富翁正在豪宅里发呆,那群胡人又来了,为首的胡人对陆颙曰:“我们就要离开长安了,欲赴东南大海,用消面虫探取深海之宝,您也有好奇之心吧,可想跟我们一同前去?”


  已成巨富的陆颙自是闲暇有空,于是跟那些胡人开始了探宝之旅。


  这一日,他们来到东南大海边。胡人们在海边建造了屋子,随后置办了一个银鼎,鼎下点起火,鼎里盛满油,将那消面虫放进油里,开始烧炼。到第七天晚上,为首的胡人叫陆颙来到海边观看,没多长时间,就见海中波浪翻滚,最终托出一个身着青衣的童子,童子手捧圆盘,盘中有珍珠无数,献与胡人。为首的胡人大声呵斥,好像对所献之物并不满意。童子很害怕,退回海中。大约一顿饭的工夫,海中又冒出一名少女,手捧紫玉盘,里面有个头更大的珍珠数十枚,献给胡人。为首的胡人破口大骂,还是不满意。少女只好捧盘而归。随后,有一仙人模样的长者手捧卷册,卷册中含有一珠,该珠直径三寸左右,闪烁出耀眼的光芒,一下子把大海上空照得透亮。为首的胡人大喜,笑着接受了宝珠,随后对陆颙说:“老弟,天下至宝,今已得到!”


  为首的胡人叫手下熄灭火焰,不再烧炼鼎中的消面虫,将它重新收进金盒。奇怪的是,虽在油中被炼了很长时间,但那虫子依旧跳跃如初。


  在陆颙的注视下,为首的胡人将仙人所献之珠吞下,随后背了一个大袋子,对陆颙说:“你现在可随我入海取宝,不用害怕!”


  陆颙半信半疑,他拉着胡人腰上的佩带,随其潜入大海。大约是因为那胡人含有宝珠,所以入海后海水朝两边分开,所有的海中动物都躲得远远的。他们一路畅游,最后来到传说中的龙宫。龙宫中珍宝无数,那胡人一边往自己的袋子里装,一边对陆颙说:“这里的随便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


  从大海中上来后,为首的胡人将袋子里的几件珍宝赠与陆颙,随后他们搭乘大船消失在茫茫海上。陆颙将所得的珍宝带到了南越一带,拍卖后,换得巨量黄金,遂由百万富翁成为亿万富翁。他最后再没有返回长安,而是定居在南方了。


  吴郡陆颙,家于长城,其世以明经仕。颙自幼嗜面,为食愈多而质愈瘦。及长,从本郡贡于礼部,既下第,遂为生太学中。后数月,有胡人数辈挈酒食诣其门。既坐,顾谓颙曰:“吾南越人,长蛮貊中,闻唐天子庠罗天下英俊,且欲以文物化动四夷,故我航海梯山来中华,将观太学文物之光。唯吾子峨焉其冠,襜焉其裾,庄然其容,肃然其仪,真唐朝儒生也。故我愿与子交欢。”颙谢曰:“颙幸得籍于太学,然无他才能,何足下见爱之深也?”于是相与酣宴,极欢而去。颙,信士也,以为群胡不我欺。旬余,群胡又至,持金缯为颙寿。颙至疑其有他,即固拒之。胡人曰:“吾子居长安中,惶惶然有饥寒色,故持金缯为子仆马一日之费,所以交吾子欢耳,岂有他哉!幸勿疑我也。”颙不得已,受金缯。及胡人去,太学中诸生闻之,偕来谓颙曰:“彼胡率爱利不顾其身,争盐米之微,尚致相贼杀者,宁肯弃金缯为朋友寿乎?且太学中诸生甚多,何为烛厚君耶?君匿身郊野间,以避再来也。”颙遂侨居于渭水上,杜门不出。仅月余,群胡又诣其门。颙大惊,胡人喜曰:“比君在太学中,我未得尽言,今君退居郊野,果吾心也。”既坐,胡人挈颙手曰:“我之来,非偶然也,盖有求于君耳,幸望许之,且我所祈于君固无害,于我则大惠也。”而言曰:“谨受教。”胡人曰:“吾子好食面乎?”曰:“然。”又曰:“食面者,非君也,乃君肚中一虫耳。今我欲以一粒药进君,君饵之,当吐出虫,则我以厚价从君易之,其可乎?”颙曰:“若诚之,又安有不可耶!”已而胡人出一粒药,其色光紫,命饵之。有顷,遂吐出一虫,长二寸许,色青,状如蛙。胡人曰:“此名‘消面虫’,实天下之奇宝也。”颙曰:“何以识之?”胡人曰:“吾每旦见宝气亘天,在太学中,故我访君而取之,然自一月余,清旦望之,见其气移于渭水上,果君迁居焉。夫此虫禀天地中和之气而结,故好食面,盖以麦自秋始种,至来年夏季方始成实,受天地四时之全气,故嗜其味焉。君宜以面食之,可见矣。”颙即以面斗余致其前,虫乃食之立尽。颙又问曰:“此虫安使用也!”胡人曰:“夫天下之奇宝,俱禀中和之气,此虫乃中和之粹也,执其本而取其末,其远乎哉!”既而以筒盛其虫,又金函扃之,命颙致于寝室,谓颙曰:“明日当再来。”及明旦,胡人以十辆重辇,金玉缯帛约数万献于颙,共持金函而去。颙自此大富,致园屋为治生具,日食粱肉,衣鲜衣,游于长安中,号豪士。仅岁余,群胡又来,谓颙曰:“吾子能与我偕游海中乎?我欲探海中之奇宝以耀天下,而吾子岂非好奇之士耶!”颙既以甚富,又素享闲逸自遂,即与群胡俱至海上。胡人结宇而居,于是置油膏于银鼎中,构火其下,投虫于鼎中,炼之,七日不绝燎。忽有一童,分发,衣青襦,自海水中出,捧月盘,盘中有径寸珠甚多,来献胡人。胡人大声叱之。其童色惧,捧盘而去。僮去食顷,又有一玉女,貌极冶,衣雾绡之衣,佩王珥珠,翩翩自海中而出,捧紫玉盘,中有珠数十,来献胡人。胡人骂之,玉女捧盘而去。俄有一仙人,戴瑶碧冠,帔霞衣,捧绛帕籍,籍中有一珠,径三寸许,奇光泛空,照数十步。仙人以珠献胡人,胡人笑而授之,喜谓颙曰:“至宝来矣。”即命绝燎。自鼎中收虫,置金函中。其虫虽炼之且久,而跳跃如初。胡人吞其珠,谓颙曰:“子随我入海中,慎无惧。”颙即执胡人佩带,从而入焉,其海水皆豁开数十步,鳞介之族,俱辟易回去。游龙宫,入蛟室,珍珠怪宝,惟意所择。才一夕,而获甚多。胡人谓颙曰:“此可以致亿万之货矣。”已而又以珍贝数品遗于颙。货于南越,获金千镒,由是益富。其后竟不仕,老于闽越中也。(《宣室志》)


  这是一个神奇的志怪故事,也可以说是一个想象力诡谲的唐朝童话。在童话中,给我们透露了一条消息:龙宫诸神,最害怕的不是孙悟空,而是消面虫!至于消面虫,则有着最酷的魔力,因为它可以将天下至宝吸引到自己身边。但最令我们感慨的还是陆颙的人生传奇:他因消面虫而身价亿万,创造了史上最传奇的暴富故事。


          在《广异记》中,记载了一个相近的故事:主人公句容县小吏因为好吃鱼,在腹中结了一个东西,吐出来后无人相识,后拿于扬州珍宝市场,被一胡人发现,道出此物叫“销鱼精”,可治百病。无论是陆颙,还是句容县小吏,都是在胡人的帮助下才认识到宝物的。以陆颙为例,假如没有那些胡人的讲解,他断是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一条消面虫的,更不知道此虫的巨大经济价值。


  喜欢吃面食的陆颙吃出一条神奇的虫子,从而改变了人生。那么,你开始喜欢吃面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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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17 | 只看该作者

  黄金神像



  一个有趣的传说:
  
  初唐有神像,用金而制,传云:周隋间有术士熔范而成之。天后朝,因命置于宫中,扃其殿宇甚严。玄宗尝幸其殿,启而观焉。时肃宗在中宫,代宗尚稚,俱侍上。上问内臣力士曰:“此神像何所异,亦有说乎?”力士曰:“此前代所制,可以占王者在位之几何年耳。其法当厉声而叱之,苟年甚永,则其像摇震亦久。不然,一撼而止。”上即严叱之,其像若有惧,摇震移时,仆于地。上喜笑曰:“诚如说,我为天子几何时?”力士因再拜贺。上即命太子叱之,其像微震。又命皇孙叱之,亦动摇久之。上曰:“吾孙似我。”其后玄帝在位五十载,肃宗在位凡六年,代宗在位十九年,尽契其占也。(《宣室志》)
  


  按记载,这尊奇异的神像是用纯金制造的,造于南北朝时的北周至隋朝之间,是一位隐秘术士的杰作。武则天时期,神像被收藏于皇宫秘室,看管甚严,一般人没机会见到。据说,在武则天时期,只有狄仁杰、张柬之等少数大臣见过。那一次,武则天难得高兴,传狄仁杰、张柬之入内观赏神像。二大臣问此神像有什么妙用,武则天说,天下君王,若想知道自己能当政多少年,只需面对神像大喊一声,若当政时间长,神像震动的时间就长;若当政时间短,震动的时间就短。武则天当着二大臣的面,对那神像大喊了一声,结果令女皇很失望,神像只震动了一小会儿。这一年,武则天已年近八旬。面对此情景,宰相兼神探狄仁杰急忙安慰他的红颜知己:“皇帝不必担忧,您享有天下已数十年……”而张柬之却打起了自己的算盘。在狄仁杰死后,没过多久,年岁也已很大的张柬之就发动了宫廷政变,逼迫武则天退位,迎接唐中宗复位,大唐天下得以恢复。政变发生在公元705年,当时年号为“神龙”,这就是著名的“神龙革命”。


  回过头来,继续说那尊奇异的黄金神像。


  唐玄宗即位后,有一次整理大内珍宝,看到此神像。当时,太子即未来的肃宗皇帝和太孙即未来的代宗皇帝都在场。玄宗问身边的宦官高力士:“这神像有什么奇异的?”


  高力士把当年武则天的话重复了一遍。


  玄宗好奇,当即大喊一声,神像似乎很惧怕,颤动不已,最后竟倒于地上。玄宗大笑。高力士急忙拜倒祝贺。随后,玄宗叫太子对着那神像喊一嗓子。太子喊完,神像只是微震了一下。太子很沮丧。玄宗又叫太孙喊一声,太孙大叫一声,神像也摇动了很长时间。玄宗摸摸太孙的脑袋:“还是我的孙子像我啊!”而太子更郁闷了。后来的结果是:玄宗皇帝在位近五十年,肃宗在位只有六年,而代宗在位十九年。


  玄宗皇帝的一生无须多说,发动政变,剪除了天平公主,后来自己当上了大唐天子,在其统治的年代,颇有祖上李世民之风,进而创造了“开元盛世”,把唐朝的国威打造到顶点。虽后有天宝十四年的“安史之乱”,但总体来来,依旧是一代杰出君王。


  至于玄宗的儿子肃宗,他的一生在《唐朝的黑夜I》里介绍过,很背的,在位几年是“安史之乱”的几年,死时叛乱还未平息。而其生时,又被宦官李辅国专权。李辅国从他身边把张皇后拉出去杀了,一个皇帝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并最终惊吓而死。这样的一生,可谓极端得郁闷了。


  而当年神像前的皇太孙代宗皇帝享国十九年。这是唐朝历史上一个隐蔽的铁腕的皇帝。说他隐蔽,是因为后人忽略了他的手段。唐朝的第一个凌君专权的宦官是李辅国。在肃宗时代,他杀死了张皇后,吓死了肃宗,全倾朝野。但最后被继位的代宗皇帝刺杀了。第二个专权的宦官是鱼朝恩。比起李辅国,此人直接掌握军权。但最后也被代宗利用完,给毒杀了。观察代宗皇帝执政的年代,虽然身边有巨宦,但这些巨宦的命运最终无不是掌握在皇帝的手心,一如跋扈嚣张的李辅国、鱼朝恩,最终不声不响地死在代宗之手,可见这位皇帝不露声色的铁腕和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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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18 | 只看该作者
  曲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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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19 | 只看该作者



  奇怪的县尉



      这是一个奇怪的故事,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唐大历中,万年尉侯彝者,好侠尚义,尝匿国贼。御史推鞠,理穷,终不言贼所往。御史曰:“贼在汝右膝盖下。”彝遂揭阶砖,自击其膝盖,翻示御史曰:“贼安在?”即以鏊贮烈火,置其腹上,烟火蓬勃,左右皆不忍视。彝叫曰:“何不加炭?”御史奇之,奏闻代宗,即召对:“何为隐贼自贻其苦若是?”彝答曰:“贼,实臣藏之,已然诺其人,终死不可得。”遂以贼故,贬为瑞州高安尉。(《独异志》)


  故事其实很简单:


  唐代宗大历年间(公元766年—779年)中,首都长安境内的万年县县尉名叫侯彝,其人好侠尚义,有一次藏匿了身有大罪的逃犯,即所谓“国贼”。这听上去有些奇怪,因为县尉一职相当于现在的县公安局长,负责治安,以这样的身份窝藏罪犯?这侠义精神玩得有点大了。


  我们接着看:后来朝廷问罪,派御史审问侯彝,后者虽理屈词穷,但终不坦白逃犯藏身之地。在使用刑罚,仍不交代。御史也没办法了,见侯彝如此强硬,怒道:“那逃犯就在你右膝盖下吧!”意识是,你为什么不屈服呢?侯彝听后,遂揭庭下之砖,猛击自己的膝盖,展示给御史看:“呵呵,哪里有逃犯?!”


  御史更怒,在铁锅下聚柴,升起烈火,烤侯彝的小腹,现场人等,皆不忍视。但侯彝却说:“为什么不再加点炭呢?”


  御史大惊,遂将此事奏于代宗皇帝,皇帝诏问:“为什么隐藏国贼而自吃苦头到这种地步?”


  侯彝答:“国贼确实是我隐藏的,但我已答应保护人家了,所以即使是死,也不能说出其藏身的地点。”


  案子最终的结果是:侯彝被皇帝下令贬为江西瑞州高安县尉。


  故事发生在“安史之乱”刚刚结束后的唐代宗时期,为期八年的大动乱,涤荡了整个国家在各个领域内的秩序,在唐朝的政治地图上,藩镇割据的局面已形成;在唐人内心观念上,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其一即价值观念的变迁,比如对“义”的看法。以本故事为例,作为县尉的侯彝,为了一句承诺,知法而犯法,虽承认犯罪,但却拒不交代国家要犯被藏匿何处,对朋友之“义”超越了对国家之“忠”。这种观念在“安史之乱”以前是很难想象的,动乱后却出现在很多传奇小说中。究其因由,无非来自于大动荡给人们心里留下的深深的烙印:大唐王朝的概念模糊了,“忠”的对象已难以承载“忠”的字眼,而“义”被放大了,因为越是动荡无常的年代,需要“义”的地方就越多。


  尽管有以上解释,这个故事仍是奇特的,说的是朝廷的暧昧态度:明知侯彝窝藏国家要犯,最后却没治其罪,只是把他从长安万年县县尉的任上调到江西高安县县尉,由“从八品下”变成了“从九品下”,官阶降低了一品,职位本身没变化,还是县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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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19 | 只看该作者

    唐朝的吉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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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21 | 只看该作者




    火灵库


  
  唐穆宗长庆四年(公元824年)夏,“文起八代之衰”的唐朝古文运动的发起者吏部侍郎韩愈,病倒在长安靖安里的府邸。


  秋九月,韩愈病情趋重,以此去职。入冬后十一月的一天,韩愈正昏卧床上,恍惚中见一人,身高丈余,披金甲持长剑,腰佩弓箭,仪貌威然,立于床前,凝视着韩愈,良久开口:“天帝命我与君商量一件事。”


  韩愈整冠而起:“我不幸染病在床,何敢以此见大王?!”


  那人说:“威粹骨蕝国,与韩氏世代为仇敌,今欲讨伐该国,而力不足,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韩愈支撑着身子,说:“我愿跟随大王征讨威粹骨蕝国。”


  那人点点头,忽地消失不见。韩愈凝神,感到是一场梦,又如幻觉,凭着记忆,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写下来。再行观看,而不能解其意。到了这一年年底,十二月二日,韩愈死去。


  吏部侍郎韩愈,长庆四年夏,以疾不治务。至秋九月免,疾益甚。冬十一月,于靖安里昼卧,见一神人,长丈余,被甲仗剑,佩弧矢,仪状甚峻,至寝室,立于榻前,久而谓愈曰:“帝命与卿计事。”愈遽起整冠而坐,曰;“臣不幸有疾,敢以踞见王。”神人曰:“威粹骨蕝国,世与韩氏为仇,今欲讨之而力不足,卿以为何如?”对曰:“臣愿从大王讨之。”神人颔去。于是书其词置于座侧,数日不能解。至十二月而卒。(《宣室志》)


  威粹骨蕝国?我们不知道这个王国在哪里。也许在韩愈的梦里。不过,他一生的梦,应该是恢复儒家的正统地位。韩愈字退之,他生活的中唐时代,不说政治的藩镇割据,只说思想上:呈现出一种佛家思想盛兴,儒学衰退的现状。韩愈的一生,在文学创作上,倡导自由的秦汉散文,反对格律的六朝骈文;在思想上,以恢复儒学道统为己任,激烈地反佛,在其代表作《原道》和《师说》中可以鲜明地看到这一点。韩愈的一生差不多都是在为理想的努力和奋斗中度过的。


  唐宪宗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可能是一个转折。


  这一年,藏有佛骨的凤翔法门寺举行大典,向世人展示佛骨。这种盛事每三十年举行一次。宪宗皇帝在这一年下诏,请佛骨入皇宫供奉,为此派人去凤翔迎接佛骨,并在长安举行了空前的仪式。此举遭到韩愈的坚决反对,并向皇帝递交了著名的《论佛骨表》,极力劝阻此事,并激烈地表示:“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也就是说,若佛灵降罪,自己承担一切后果。韩愈态度坚决如此。这让皇帝感到愤怒,欲杀韩愈,群臣求情,韩愈最终被贬为遥远的南方的潮州刺史。此去出京,前路遥遥,至蓝关时,诗人写下著名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后人可能远远低估了韩愈在当时的孤独。


  中唐时代,儒学的处境,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得多。当我们念念不忘魏晋时儒学的第一次崩溃时,却忽略了它在中唐时期于佛教文化压力下的第二次坍塌;或者说,自魏晋以来,至于唐朝,儒学的元气就一直没恢复过来。而韩愈一生的所为,就是力求叫儒学重新回到正统的地位。唐以儒、佛、道三教立国,在韩愈看来是荒唐的。在唐朝的另一部笔记《唐国史补》中记载了一则往事,说韩愈晚年登华山绝顶,险途难返,发狂而痛哭。这何止是为前路?当如魏晋之阮籍,遇穷途而落泪,哭的是一种大的人生。韩愈华山之哭,更包含着对本土思想传统遭遇的揪心和悲伤。


  事情还没完。现在,我们重新回到长庆四年的长安靖安里韩府。当然不是去寻找什么威粹骨蕝国,而是说,这样一位维护儒学道统的先生死去了,死因却引起后世议论。五代十国时的陶谷著有《清异录》,里面记载了这样一则消息:“昌黎公愈晚年颇亲脂粉,服食用硫磺末搅粥饭啖鸡男,不使交,千日烹庖,名‘火灵库’。公间日进一只焉,始亦见功,终致命绝。”   说的是,韩愈晚年好女色,为强壮身体,吃一种叫‘火灵库’的东西。‘火灵库’是什么?喂公鸡拌有硫磺末儿的粥,吃后又不叫其与母鸡交配,以此养到千日,再将这公鸡烹蒸,效果一如春药。按记载,韩愈大人隔一天吃一只这样的公鸡。


  韩愈死后,白居易写了首诗,名《思旧》:“闲日一思旧,旧游如目前。再思今何在?零落归下泉。退之服硫磺,一病迄不愈。微之炼秋石,未老身溘然。杜子得丹诀,终日断腥膻。崔君夸药力,经冬不衣绵。或疾或暴夭,悉不过中年。惟余不服食,老命反延迟……”  信佛教的白居易最终活了七十五岁,而反佛的韩愈五十七岁即逝,虽然也不算短命,但毕竟死因不甚光彩,尤其对他这样一个以恢复儒学道统自居的人来说。后来,宋明理学建设者将韩愈视为他们的先驱,所以极力反对《清异录》和《思旧》诗里的说法,认为韩愈是一贯反对服食丹药的,在很多文章中有证明,《清异录》里的说法是造谣,而《思旧》里的“退之”并不是韩愈。在当时,还有一个叫卫中立的人,是当时的御史中丞卫晏之子,同样字退之。而且按记载,此人死于丹药。又认为,韩愈和白居易虽都为大家,但二人关系一般,甚至还不怎么好,一个反佛,一个尊佛,文学追求上也不一样,彼此相轻,所以白居易在诗中不会提到韩愈。持这样观点的人很是激动,因为他们无法接受一个儒学斗士死于春药。


  但很多时候,人生是矛盾,也是残酷的,《清异录》中的说法也许是真的呢。因为,撰者离韩愈生活的时代不远,且该书的性质又非杜撰,而是一本记叙唐朝生活的实录。白居易诗《思旧》里的“退之”也基本上可以断定是韩愈。况且,大人物的另一面往往是出人意料的。因为生活本身有着来自原始人性的最简单的诱惑。而且,晚年的韩愈身心疲倦,古文运动和反佛主张都遭失败,从南方返回长安后,不再锋芒毕露,战斗精神渐渐退去,而寄情深宅,也未尝可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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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22 | 只看该作者

    五百头羊的悲剧



  从唐朝中期开始的“牛李党争”绵延了近半个世纪。在唐武宗为帝的时代,“李派”首领李德裕备受恩宠,做了六年宰相。李德裕为政甚为刚健,满朝清明肃然。但同时,由于出身高门,他的贵族作派又非常突出,以奢华为例,按《独异志》记载:“武宗朝宰相李德裕奢侈极,每食一杯羹,费钱约三万,杂宝贝、珠玉、雄黄、朱砂煎汁为之,至三煎,即弃其滓于沟中。”也就是说,李德裕每喝一杯羹,价值三万钱,而且羹汤是用当时稀有的珠玉、雄黄、朱砂等煎熬,熬到第三次后,这些珍贵的药材就扔到地沟里。可以设想,连李德裕家的地沟也充满了宝物。说到宝物,按史上记载,李德裕“每好搜掇殊异,朝野归附者,多求宝玩献之。”可以说是古代的一位文物收藏家。放到现在,他所收藏的随便一件东西想必都价值几百万元。举一个例子:有一年盛夏,大臣们在他家聚会,当时天气甚是闷热。李德裕说这不妨事,随后把大家带到一个小屋,屋子四壁之上均是前人的名贵字画。诸位入座后,顿感清凉无比,于是问其故,才知道屋内有一件稀世宝物白龙皮,为新罗人所献,将其浸入水中后四周则清凉如秋。这只是他收藏的宝物之一,此外还有诸如暖金带、壁尘簪等皇家也没见过的东西。


  唐宣宗即位后,深恶李德裕,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奢华,而是因为他孤傲严肃、不怒自威的个性风格以及在武宗时代对自己的打压。按史上记载,每次上朝时,看到李德裕后,宣宗皇帝往往“寒毛倒竖”。这样的君臣关系算是没法处了。所以,没几天,皇帝就将李德裕贬到南方。在“牛李党争”的半个世纪里,两派人物被贬到外地是常事,所以当接受贬令时,李德裕虽悲愤,但还报着有朝一日重返长安的幻想。但他错了。


  唐相国李德裕为太子少保,分司东都。尝召一僧问己之休咎,僧曰:“非立可知,愿结坛设佛像。”僧居其中,凡三日。谓公曰:“公灾戾未已,当万里南去耳。”公大怒,叱之。明日,又召其僧问焉。”虑所见未子细,请更观之。”即又结坛三日,告公曰:“南行之期,不旬月矣,不可逃。”公益不乐,且曰:“然则吾师何以明其不妄耶!”僧曰:“愿陈目前事为验,庶表某之不诬也。”公曰:“果有说也?”即指其地曰:“此下有石函,请发之。”即命穷其下数尺,果得石函,启之,亦无睹焉,公异而稍信之,因问:“南去诚不免矣,然乃遂不还乎?”僧曰:“当还耳。”公讯其事,对曰:“相国平生当食万羊,今食九千五百矣,所以当还者,未尽五百羊耳。”公惨然而叹曰:“吾师果至人!且我元和十三年为张公从事,于北都,尝梦行于晋山,见山上尽目皆羊,有牧者十数迎拜我。我因问牧者,牧者曰:‘此侍御平生所食羊。’吾尝记此梦,不泄于人,今者果如师之说耶,乃知阴骘固不诬也。”后旬日,振武节度使米暨遣使致书于公,且馈五百羊。公大惊,召告其事,僧叹曰:“万羊将满,公其不还乎?”公曰:“吾不食之,亦可免耶!”曰:“羊至此,已为相国所有。”公戚然。旬日,贬潮州司马,连贬崖州司户,竟没于荒裔也。(《宣室志》)


  在这个秘密记载中,李德裕在被贬前居于东都洛阳,曾向一善于预测的僧人问吉凶之事,僧人指出李德裕近期将有灾难,会被贬到遥远的南方,且称南行之期月内即见分晓,无可逃避。李德裕郁闷,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相信。


  “您不相信?那这样,我们做个实验。”僧人说着,一指地下,“此地下埋有一石盒。”


  李德裕立即叫人挖掘,果得一石盒。李德裕大惊,问:“贬至南方既然不可免,那么我想问一句:还有回还的可能吗?”


  僧人道:“还有这个机会。”


  僧人又道:“您这一生,应吃一万头羊。到现在为止,您已吃了九千五百头。也就是说,以后还有吃五百头羊的日子,官位未绝。”


  李德裕长叹一声:“法师真乃神人!宪宗皇帝元和十三年,我在北都太原为张弘靖宰相的部下,曾梦见自己行于晋山上,那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羊群,有牧羊人告诉我,这满山之羊是我平生所吃之羊。这个奇异的梦被我隐藏数十年,一直未向他人说过,而现在看来,正中禅师之言!”


  尽管很悲伤,但李德裕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因为如那僧人之言,自己还有吃五百头羊的显贵日子,即使每天都吃羊肉,吃完这五百头羊,也需要十年。也就是说,自己还能显贵十年。联系到自己现在的岁数,十年足矣!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没过几天,振武节度使米暨派人来到洛阳,为了表达对李德裕的尊敬,专门一次性地送来了五百头羊作为礼物。


  李德裕望着庭院里的群羊,大叫一声:“天意?!”


  随后,李德裕将此事告诉那僧人,僧人摇摇头,叹息道:“一万头羊已够数了,看来您被贬之后,不能回还了。”


  李德裕说:“我不吃这些羊还不行吗?”


  僧人说:“羊已到了您眼前,吃不吃的都已属于您了。”


  李德裕神色戚然,陷入长久的沉默。在他为宰相的时代,他对内抑制住中唐以来嚣张的宦官势力,对外采取强硬手段削平藩镇,并成功打击、威慑了回纥、吐蕃以及南诏。他甚是勤政,每日出入宫闱,与武宗皇帝商讨军国大事,他的名诗《长安秋夜》即是这种生活的写照:“内官传诏问戎机,载笔金銮夜始归。万户千门皆寂寂,月中清露点朝衣。”此诗生动地刻画出一位宰相夜以继日、辛勤工作的形象。但现在皇帝换成了宣宗,他失宠了。在收到那令人压抑、恐怖的五百头羊后,没几天,他就接到等待中的朝廷命令:被贬至荆南。随后,又被贬为潮州司马,还未到潮州,又贬为崖州司户。崖州,即现在的海南岛三亚。可以想象唐朝时那里的荒蛮,大约是那个帝国的最南方了。在去南方的路上,过一条险恶的河流时,李德裕身上携带的白龙皮、暖金带、壁尘簪等无价之宝,不慎落入了水中,从此它们消失于这个世界上。


  李德裕无限伤怀,他永远失去了它们,永远失去了北归之日。


  远贬崖州后,李德裕写有无限伤感的《登崖州城》:“独上高楼望帝京,鸟飞犹是半年程。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绕郡城……”他终于没有机会北返中原了。大唐帝国的最后一位铁腕宰相最后孤独地死在了海那边。那是唐宣宗大中四年(公元8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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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24 | 只看该作者




    三十年往事

  
  脖子几乎被砍断后,人还能不能活?要是身首异处了,人一定会死吗?假如将其缝合上呢?


  唐大历元年,周智光为华州刺史,劫剥行侣,旋欲谋反。遣吏邵进,潜往京,伺朝廷御伐之意。进归,告曰:“朝廷无疑公之心。”光怒,以其叶朝廷而绐于己,遽命斩之。既而甚悔,速遣送其首付妻儿。妻即以针纫颈,俄顷复活,以药傅之。然犹惧智光,使人告光曰:“进本蒲人,今欲归葬。”光亦赒赙之。既至蒲,浃旬,其疮平愈,乃改姓他游。后三十年,崔颙为宋州牧,晨衙,有一人投刺,曰:“敕吏。”颙召见,讯其由。进曰:“明公昔为周智光从事。”因叙其本末。颙乃省悟,与缣帛。揖之而去。(《独异志》)


  故事发生在唐代宗大历元年(公元766年)。主人公是大将周智光的部下邵进。先说说这周智光。此人在唐朝中期以勇健著称,善骑射,屡有战功,受到当时在军中监军的权宦鱼朝恩的赏识,在很短的时间内以小兵身份升至华州刺史,又任同、华二州节度使和潼关防御使。周智光其人虽善战,但性格凶狂,甚傲慢,为人又狠。有一年,吐蕃、回纥、党项联合入侵唐朝,朝廷派周智光出战,大胜西域强兵,一路追杀至鄜州(今陕西富县)。当时,周智光与另一位朝臣杜冕有间隙,战至鄜州时,趁机杀死了该州刺史张麟,并活埋了杜冕家眷近百口。由于周智光手握重兵,又能打,所以代宗皇帝也不敢采取什么行动,只有安抚杜冕,由坊州刺史改任其为梁州刺史,以躲避周智光。此后,周更为骄纵,把与自己不睦的朝臣都列入刺杀目标,遂有御史中丞孙庞充被刺杀的事件发生。与此同时,他占据华州,专门打劫各地州郡向朝廷进奉的货物,袭击商人,豪夺金银,以至很多本应途经同州赴京赶考的举子都绕道而行,周智光甚是恼怒,伏兵劫杀更甚。


  本故事中,周智光收纳亡命,大掠周边,也知道自己成了朝廷眼里的钉子。为侦察朝廷的态度,遂派部下邵进潜入首都打探动向。很快,邵进回来了,告诉周智光:“长安方面对您没疑心,更没行动!”


  周智光不信,认为部下是在隐瞒朝廷的态度,欺骗自己,一怒之下,喝令斩杀了邵进。人头落地后,站在一边的周智兴的从事崔颙进言:“朝廷羸弱,将军勇武,防御番兵,全为依仗,不敢对您采取措施,也是常情,为何将邵进杀了呢?”


  周智光虽凶狂,但不浑,细一想,有道理,于是很后悔,急忙叫人将尸首送赴邵家,意欲重葬。随后,奇怪的事发生了:邵妻看到丈夫的尸首后,自然悲痛至极。痛哭之余,这位妻子做了古代史上最雷人的一次外科手术:她叫人取来针线,将丈夫的脑袋和脖子缝在一起,抹上某种特殊的药膏,过了没多长时间,邵进竟睁开眼睛。我们实在无法知道邵进的妻子使用了什么技术和草药让他的丈夫复活。


       类似的故事,在《广异记》中还有一则:唐肃宗至德初年的一个晚上,有王穆将军在南阳一带与安史叛军作战,败而奔逃,被追上,颈部中敌人一剑,掉落马下。当时王穆的脖子几乎被砍断,按原书记载,只有喉管还连着。在昏过去一顿饭的工夫后,他竟奇迹般醒来,发现自己的脑袋垂在肚子上。可以想象当时王穆有多么恐怖。随后,出现了更令人震撼的场面:他用双手将自己的脑袋托起,放回脖子上,但由于几乎被砍断,所以刚一放回,脑袋又耷拉下来,让他一下子又昏死过去。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他再次苏醒过来,把脑袋再托到脖子上。这一次,他想了个办法,将头发散开,系在两边的臂膀上,固定住脑袋。固定好以后,他费劲力气,扶着自己的战马,一点点站起身来,正欲上马,由于动作过大,左边系臂膀的头发松开了,脑袋又一次垂至怀中。可怜的王穆再次昏死过去。又过了很长时间,他再次醒来,已是后半夜。王穆又一次把脑袋系好,于心中默念:要是马能卧下来就好了。那通人性的战马就真的卧在了地上,让王穆去骑。王穆很感动,跨上马后,马慢慢地站起来,带着主人回奔到大营。一路上,王穆的手一直在扶着自己的脑袋。按记载,王穆这伤养了二百多天才好,但脖子上留下了一圈疤痕,而且头的位置稍微有些偏了。故事未必不是真的,也许王穆的伤口没上面描述得那么严重罢了。如果说这个故事让我们对近乎断颈后的人体机能产生了兴趣的话,那么邵进的故事就实在令人诧异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充满奇幻色彩的故事中,主人公复活了,此后他依旧害怕周智光,担心再遭不测,乃叫妻子派人告诉周:“邵进本是蒲州人,今欲还乡安葬。”


  归还蒲州后,没多久,邵进脖子上的伤口就彻底平复了。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改姓换名,漫游各地。


  再说周智光,当时仇家甚多,其中包括陕州节度使皇甫温。有一天,皇甫温军中的监军宦官张志斌来华州,周智光轻待无礼,前者很不高兴。交谈中,谈到了唐朝大将仆固怀恩。仆固怀恩出自铁勒族,在当时属于比周智光更勇猛的战将,在镇压安史之乱中,为郭子仪的部下,无往不胜。大乱平息后,朝廷疑其有异志,仆固怀恩遂反攻长安,但在永泰元年(公元765年)秋的进军中猝死。张志斌说:“安史之乱虽平,但时局艰难,我等应同心协力,可不要像仆固怀恩那样不听朝廷命令。”


  周智光冷笑:“仆固怀恩岂有反状?!即使他违命不到长安朝见,也是因你等鼠辈作威作福,让他心存疑虑。我本不想反,但听了你这番话,那就为你而反了吧!”说罢,叫人立马把张志斌人头砍下,剁其肉令他的随从人员吃下。


  周智光狂暴如此。尽管妄杀朝廷命官,但长安的唐代宗依旧不敢对周智光下手,而是加以宽抚,升任其为尚书左仆射。安史之乱以后,中唐的情况就是这样,骄兵悍将,无惧长安。却说朝廷方面,到了大历二年,才痛下决心,解决周智光的问题。唐代宗秘密召见郭子仪的女婿工部侍郎赵纵,叫他传诏给郭子仪,捕杀周智光。当时,郭子仪的镇地在河中府(今山西永济)。若传诏于郭,须过同州(今陕西大荔)、华州(今陕西华县),这正是周光智的地盘。赵纵小心行事,将秘信写于帛上,置于蜡丸中,遣家童间道而行,这才送至郭子仪军中。这一年,战神郭子仪已七十岁了。平息完安史之乱后,他又于两年前平息了仆固怀恩的反叛,此时正在军中休养。接到秘诏后,他随即起兵。对于周智光来说,这仗没法打了。还未接战,他就被部下刺杀,献首级于郭子仪军中。


  却说时光流转,三十年后,即唐德宗贞元十二年,当年周智光军中的从事崔颙,已为官宋州,一日晨升衙,手下禀报,有一人投递名片,说是故旧。崔颙好奇,名片上的姓名,并不熟悉。于是召见。来人已是白发,落座后相视良久,缓缓道:“明公曾为华州刺史周智光的从事,当年为我鸣不平……”


  往事浮现,崔颙乃悟,来人正是自己以前的同事邵进啊。崔颙唏嘘良久,此是现实,又似梦境,其人当年已死,而今坐于眼前。无须多问,崔颙大宴故人,互相诉说三十年的遭遇,知邵进这些年一直漫游各地,做了自由自在的行脚之人。及至宴罢,崔颙想挽留邵进,后者婉拒,没有办法,只好赠之以丝绢,以表情谊。邵进不受,拜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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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27 | 只看该作者


   刺唐后史



  唐高宗仪凤四年即公元679年初夏的一天,朝廷的正谏大夫兼御医明崇俨的身影出现在洛阳的天津桥上。


  身在洛阳的明崇俨,其任务是伴驾。从唐高宗中期开始,皇帝和皇后武则天每年都会离开长安几个月,来洛阳度假。这一年也是如此。他们留太子李贤在长安监国,然后夫妻两人在洛阳住了下来。


  只说此日,明崇俨从洛阳宫里出来后,在两名随从的护卫下,回自己的寓所。当时是傍晚时分,大唐东都洛阳满城牡丹花香,令人沉醉。明崇俨没有骑马,他信步而行,一路欣赏着洛阳街市的景象。在路过著名的天津桥时,突然出现了意外。天津桥为洛阳最著名的石桥,桥北正向皇宫,桥南连接洛阳主干道定鼎门大街。诗人白居易有诗《天津桥》:“津桥东北斗亭西,到此令人诗思迷。眉月晚生神女浦,脸波春傍窈娘堤。柳丝袅袅风缲出,草缕葺葺雨剪齐。报道前驱少呼喝,恐惊黄鸟不成啼。” 当时夕阳已经落于邙山,而明月尚未高升,天地之间正是一片暝暗。明崇俨走到桥中时,见迎面轻轻走来一名身着黑衣的人。随后双方擦肩而过。但就在刚错过肩膀时,黑衣人大喊了一声:“明崇俨!”明崇俨一愣,下意识地转过身来,这时候迎接他的是一把利剑。


  刺客迅速地消失在即将降临的夜幕中。


  在天津桥上,只留下明崇俨冒血的尸体和扶着尸体不知所措的随从。当时他们还不知道,主人之死深刻地影响了大唐王朝以后的政局。


  明崇俨当时的官职是正谏大夫,负责评议规谏朝廷政事的得失,品阶为正四品,应该说官职不是太大。但他的死震惊了整个帝国。因为明崇俨是武则天的第一号红人。明崇俨原籍河南偃师,是唐僧的老乡,其人容貌俊秀,风姿神异,出身士族门庭,但却精通巫术、相术和医术,入仕途后,最初在担任县丞一职,唐高宗时代,皇帝总犯头疼病,闻明崇俨有奇术,遂召至京城。


        说来也神奇,明崇俨竟真的看好了皇帝的病,由此深得唐高宗和武则天的喜爱,最后迁升至正谏大夫;同时,兼任皇后的私人方术顾问,可以自由出入后宫。关于此人与武则天的关系,据说十分暧昧。这是后来民间的谣传。不过,却未必全是失真的。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明崇俨姿仪秀美,仙风道骨,又会异术,深为武则天所喜欢。按记载,由于明崇俨经常私自出入后宫,导致议论纷纷,唐高宗虽然感恩于明崇俨为他减轻了疾病的痛苦,但依旧不太爽。所以,他质问了自己的妻子。武则天的回答是:我与明崇俨时常接触,是一起研究得道延年之术,正是为了皇帝您啊。唐高宗也不好再说什么。至于武则天与明崇俨的关系到了哪一步,我们不好妄加断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除了晚年在精神上依赖于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外,武则天的一生中最心仪的人极有可能是明崇俨。至于后来的男宠薛怀义、沈南蓼之流,只不过是武则天的肉体玩偶和养生顾问而已。对于明崇俨来说,虽然被认为有着江湖背景,但其人实际上并不坏,作为正谏大夫的他,每每论朝廷政事得失时,喜欢假借鬼神之言,于是皇帝和皇后更加相信,对其言听计从。而这些评论并无不妥,对朝廷来说都是具有建设性的意见。至于明崇俨通鬼神之事,有这样的例证:
  

  唐正谏大夫明崇俨,少时父为县令。县之门卒有道术,俨求教。教以见鬼方,兼役使之法。遗书两卷,俨阅之,书人名也。俨于野外独处,按而呼之,皆应曰:“唯。”见数百人。于是每须役使,则呼其名,无不立至者。俨尝行,见名流合祔二亲者,輀已出郊,俨随而行,召其家人谓曰:“汝主君合葬二亲乎?”曰:“然。”曰:“汝取灵柩,得无误发他人冢乎?”曰:“无。”俨曰:“吾前见紫车,后有夫人,年五十余,长大名家妇也。而后有一鬼,年甚壮,寡发弊衣,距跃大喜,而随夫人。夫人泣而怒曰:‘合葬何谓也?’汝试以吾言白汝主君,云明正谏有言如此。”祔亲者闻之,大惊,泣而谓俨曰:“吾幼失父,昨迁葬,决老竖取之,不知乃误如此。”崇俨乃与至发墓所,命开近西境,按铭记,果得之。乃弃他人之骨,而祔其先人。俨在内言事,及人间厌胜至多,备述人口,故不繁述。
  


  按照这里的记载,明崇俨少年学道,师父是他做县令的父亲身边的一个小门卒。这小门卒虽然不起眼,却是个高人,深识道法,明崇俨那唐朝闻名的驱使鬼神之术,就是向他学的。在记载中,那名小门卒给了明崇俨两卷书,书上都是人名字。明崇俨每每独处荒野时,默念书上的人名,空中就会有声音答应:“在!”十分灵验。关于明崇俨可通鬼神的传说,有这样一例:有一次,已身为朝廷正谏大夫的明崇俨出行长安郊野,看到有人欲合葬父母,明崇俨发现有什么不对,于是在后面跟随,叫住那家的仆人:“你的主人要合葬已亡的双亲吗?”仆人点头称是。明崇俨说:“你们挖掘旧坟时,有没有可能挖错了,错取了别人的尸骸?”仆人说,不会吧!明崇俨接着说:“我看见前面那辆运送尸骸的紫车,后面跟着一位夫人,五十多岁,名家风范,那是你家主人母亲的鬼魂。夫人后面跟着一男鬼,却是壮年,秃发陋衣,蹦跳着很高兴。而夫人哭泣着说:‘为什么要跟你合葬,又怎么称呼你?’你把我这些话转述给你家主人,说这是明崇俨说的即可。”那家主人听仆人转述后大惊,仔细辨查后发现,果然错将他人尸骸当做了自己父亲的。


  明崇俨奇异如此。


  明崇俨被刺事件发生后,唐高宗和武则天都很吃惊,立即成立专案组调查此事。但大臣们希望刺杀案不了了之。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这个明崇俨只不过是个江湖术士,依靠旁门左道赢得了皇帝和皇后的宠信,所谓死不足惜。


  明崇俨死后,对此死因,当时有如下几种流传:


  一、为鬼神所杀。有的大臣半开玩笑地说,明崇俨呀,不是说他精通异术,最善于驱使鬼神为他办事吗?也许把鬼神逼急了,为鬼神所杀吧!呵呵。


  二、为流窜的强盗意外所杀。


  三、被太子遣人所杀。


  正史上记载的是第二种说法,当时流行的是第一种说法,但武则天坚信第三种说法。当时,唐高宗已是暮年,武则天已成帝国的权力中心,经常撇下皇帝丈夫,而独自一人登上洛阳的城楼接受群臣和百姓的朝贺。太子李贤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地发生下去,而武则天继续强化着自己不可冒犯的尊严,多次书面训诫自己的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当时还有传言,说武则天曾多次秘密召见明崇俨,让他给自己的几个儿子看看相。明崇俨很不客气地批评了太子李贤,而认为三子李显或四子李旦更有天子之姿,更适合在高宗皇帝百年之后继承大统。后来这个消息传到了李贤那里。此外,据说擅长巫术的明崇俨还总被武则天请去,经常秘密对太子进行恶意的诅咒。而现在明崇俨被刺杀了,谁干的?


  武则天不动声色,她只是说一定要查清此事。她当然希望从幕后挑出太子贤这根线。但事与愿违,几个月下来,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太子贤被牵扯到案件中。案子迟迟未破,武则天有些坐不住了。也许这时候她还不知道狄仁杰、苏无名(唐朝另一位神探)有着过人的侦探才能。就这样,武则天与太子贤僵持了一年。直到转年,事情才发生变化:在武则天的阴影中郁郁寡欢的太子贤,因为亲近一个叫赵道生的近侍,受到一名大臣的指责,认为这种同性恋行为有失太子风范。太子贤大发脾气,说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们管得着吗?武则天认为管得着,她一直想办自己这个儿子。武则天派人秘密审讯了赵道生,竟意外得知:去年的时候,他受太子委托,一手筹划了对明崇俨的刺杀行动。武则天随即派士兵闯入东宫,进行搜查,在马厩起获了上百副盔甲。没有兵器,只有盔甲,但这已经是大事件了。武则天以刺杀大臣和私藏军械为罪名,将贤的太子之位废了。


        但也有人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武则天安排的.但已经不重要了.此前,她曾毒死过一个儿子:自己的长子、前太子弘。至于贤,后来被流放四川,最后还是被武则天逼迫自尽了。武则天最喜欢的明崇俨死了,未来的女皇要她的儿子也必须死去。准情人的死令未来的女皇伤感异常。而亲儿子的死,又令她感到安慰:因为她借明崇俨一案,最终如愿地拔掉了通往女皇之路上非常重要的一棵荆棘。在贤活着的时候,曾写过一首著名的《黄台瓜辞》:“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在这首诗中,道出了他对母亲的悲愤和期待。母亲啊,你确实是个旷古未有的女强人,但若把自己的儿子都杀了,你最后收获的只是空空的瓜蔓啊。他希望母亲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下。但如果心慈手软了还是武则天吗?所以贤的失望是必然的。


  还是回到唐高宗仪凤四年初夏的那个傍晚吧。当时夕阳西沉,站在天津桥上,远眺邙山洛水,一片苍茫。大唐美如斯。迎面走来正谏大夫明崇俨,当走到桥中央时,他与一名黑衣人擦肩而过。黑衣人随后喊了一声:“明崇俨先生!”明崇俨一愣,下意识地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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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29 | 只看该作者

    疯狂的石头



    唐朝中期,在一次战斗中,有这样一个细节发生。


  唐沧景节度李同捷叛,王智兴帅徐泗兵讨于棣州。时同捷遣一能言者,披短褐,坐于城上战棚骂智兴,军吏耻之,智兴蒙衣掩耳,不忍闻。有一卒曰:“此可用抛石击去其首。”智兴喜曰:“若中,赏汝千万金!”乃具抛发一石,正中其首,随石迸落。军中欢叫,城上飞动。(《独异志》)


  正如我们所知,安史之乱后,进入藩镇割据的中唐时期。作为地方军政首脑,一些地区的节度使拥兵自重,对抗朝廷,成为时局最显著的标志。本故事中的李同捷之变,即发生在这一时期。李同捷是横海节度使李全略之子,全略于唐敬宗宝历二年(公元826年)死去,李同捷跟那个时代的地方大员之子一样,越过朝廷,擅自接班,自己任命自己为节度使。但朝廷一直未承认。到了唐文宗大和元年(公元827年),朝廷为消除此患,欲调李同捷为兖海节度使,伺机会收拾。李同捷拒绝。入夏后,朝廷有所行动,以武宁节度使王智兴为主帅,领军三万,攻击李同捷。大和二年春(公元828年),王智兴率军攻至棣州(今山东惠民)。本条所载之事正发生在这一背景下。


  王智兴是当时第一流名将,此次进攻叛军,是他主动向朝廷提出的,朝廷很愉快地批准,因为在当时这样的情况是不多见的。在棣州合战中,双方拼得甚是激烈,城上飞箭如雨,雷石如雹,城下士兵衔刀而进,攀爬云梯,向城楼冲击。交战中,棣州有三座城门被攻城士兵焚毁。李同捷见此城难保,乃出一计,叫一能言者,坐于城头的战棚中,对着城下的王智兴大骂,具体骂了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按照记载:“军吏耻之,智兴蒙衣掩耳不忍闻。”由此可见,所骂之语当是令人极为恼怒的。面对辱骂,一时又没什么办法,正在王智兴郁闷时,身边有名士兵给他出了个主意:“何不用抛石车把城头上那个家伙干掉?”


  “抛石车?”王智兴大喜,说,“若击中,我必有重赏!”


  随后,一辆抛石车被运到城下。抛石车,古代攻城时最常用的武器。唐朝时,抛石车分大型和小型两种。大型的抛石车,需要上百人操作,每次抛出的石块多且重,目标是城头上的士兵;小型的,大约十几人操作,一般攻击目标比较明确,多为城上敌军首领。在本故事中,被推来的抛石车当为小型的。在士兵的操作下,一块石头猛然抛出,飞向城楼,那个正在谩骂的敌军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已被击中,掉下城楼。王智兴的士兵欢呼雀跃,攻城更急,遂下此城。


  但李同捷跑了。或者说,他当时根本就没在棣州城里。进军之初,王智兴命令士兵自行携带五个月的粮食,意欲在秋天到来之前结束战斗。但没想到战事进行得颇为艰难。后来,朝廷又陆续派出人马,这些大军会集于山东平阴,兵力迫近六万,随后平叛工作才得以深入。转年春,李同捷的老巢沧州失陷,同捷投降。李投降后,被朝廷派来的官员押赴长安。路途中,官员担心犯人被劫,又欲保头功,遂将李秘密处决。


  在平息李同捷的叛乱中,王智兴功勋显赫,尤其在前期,向朝廷自请率军平叛,坚定了长安方面的决心。在此之前,他还参与了平息平卢节度使李师道的叛乱。不过,最后的结局令人唏嘘:这样一个平叛功臣,到了晚年时,也不再听从来自长安的命令了。事实上,在唐穆宗长庆年间,他有过一次妄自行动了。当时,朝廷以其勇于作战,命他带徐州兵去平息幽州之乱,当时他的职位是武宁军节度副使。这时的武宁军节度使是宪宗时的宰相崔群,崔群向朝廷秘报王有尾大不掉的危险,被王智兴得知,奔回徐州,将崔群驱逐,并斩杀多人。长安方面没办法,而且在当时,于武功方面,也确实没人能降伏智兴,所以最后被迫授其武宁军节度使的官职。


  在棣州,一块石头砸向城头;而整个大唐王朝,在那个时期的场景是:无数石头疯狂地砸向长安。长安,在割据的军人眼里只是个纸架子,听其命令,是给面子;不听,又奈我何?于是,可以做这样的设想:若太宗世民皇帝穿越时空,来到中唐,各地那些骄纵的家伙们还敢如此蛮横么?有时候,或者说更多时候,王朝的魅力其实就是君王个人的魅力,王朝的威严就是君王个人的威严。


  上面记述的故事发生在唐文宗大和二年。其实,早在四年前的唐穆宗长庆三年,就有人奇异地发现有一股军队行进在前去平叛的途中了。怎可能?!难道他们行进在时光隧道里吗?但唐人薛用弱在《集异记》中告诉我们,确实有人发现了那支奇异的军队,按照作者的判断,那支军队有可能是阴兵:“阴北把关,南御并山滨济,空阔百里,无人居。地势险厄,用兵者,先据此为胜。迄今天阴日暮,鬼怪往往而出。长庆三年春,平卢节度使薛苹遣衙门将刘惟清使于东平,途出於此。时日已落,忽於野次,遥见幕幄营伍,旌旗人马甚众,烟火极远……”   说的是该年平卢节度使薛苹派部将刘惟清去山东东平公干,当他进入平阴地界时,意外地看到前方荒野中行进着一队大军。刘惟清以多年的军中经验进行推算,这队人马大约有五六万人。在当时,各地藩镇虽然强势,但一个地方的总兵力也不会达到这个数字。他很奇怪,正欲看了究竟,恍惚中感到一个身着丧服的人来抢刘惟清的马。他全力与那人搏斗,后来那人消失不见,荒野中的五六万大军也奇异地没了踪迹。四年后,李同捷发动叛乱,朝廷组织各路兵马去平叛。令人惊悚的是,会集在一起的大军五六万人,正是经平阴深入李同捷的地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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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29 | 只看该作者


    唐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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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30 | 只看该作者






       隋唐之源


  
  下面这则记载,虽简短,但却包含了丰富的信息,其本身也很奇异。


  后周独孤信三女为后,各生周、隋、唐一朝天子,长生周武帝,次生隋炀帝,次生唐高祖。(《独异志》)


  南北朝时的西魏、北周大将独孤信,本名独孤如愿,内蒙古武川人,辅佐一代枭雄宇文泰,四方征战,是西魏战功最显赫的“八柱国家”之一。宇文泰死后,其世子宇文觉建北周而取代西魏,独孤信以开国元老身份,被封为太师、柱国、太冢宰。当时,皇帝宇文觉尚年轻,大权为宇文泰之侄宇文护所控制,打压诸元老,逼迫独孤信自杀。独孤信死了,但是他的三个女儿,却为独孤家族带来了他永远也无法想象的辉煌,她们分别嫁给了宇文泰之子周明帝宇文毓(这里称“长生周武帝”不确切,因为周武帝宇文邕是宇文毓的弟弟)、杨坚(后来的隋文帝,生隋炀帝杨广)和李昞(生唐高祖李渊),中古时代的隋唐两大帝国尽出其脉;同时,也可以看出,以上帝王所属的王朝即北周、隋、唐,都来自“武川系”。


  从魏晋到隋唐,这段时间是中国古代贵族政治的黄金时代。东晋灭亡后,到了南北朝时期,南方的贵族政治出现衰落,而北方意外地崛起了“武川系”,使中国的贵族政治又绵延了下来。“武川系”又被称为“武川军事集团”或“关陇军事集团”。当时,北魏政府为预防柔然人的进攻,在首都山西平城以北拉了一道防线,设立了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治所在今天的内蒙古和河北)。镇上的士兵和居民以鲜卑人为主,这些鲜卑人的血统都非常纯,有着很高的部族地位。但正像我们知道的那样,后来北魏出现了个孝文帝,他把首都从平城迁到洛阳,进行了汉化改革,在这一过程中,守卫边疆六镇的鲜卑兵和鲜卑居民感觉自己被忽略了,被遗忘了,确切地说一下子成了下等人,加上对艰苦生活条件的不满,以及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于是他们怒了,在北魏孝明帝正光五年(公元524年)的时候发起了著名的“六镇暴动”。


  历史告诉我们,每一次大变乱中都会走出一些强力人物。这次也不例外,走出了宇文泰和他的兄弟独孤信。这两名武川人,以小兵的身份参加了六镇暴动。失败后,归属到成功镇压了“六镇暴动”的青年枭雄尔朱荣部下,随后迅速成长起来。后来,陕西、甘肃一带的关中地区爆发变乱,宇文泰随军入关镇压,在征战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武川军团”的新领袖。此时,独孤信在荆州为将。在宇文泰荡平关中,盘踞长安时,尔朱荣已死,其部下高欢继续掌权,遥控北魏政府。永熙三年(公元534年),北魏孝武帝在高欢的压迫下出逃至长安,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独孤信听到消息后,单枪匹马地跟随着这位皇帝也奔向了关中。


  在关中,独孤信成了宇文泰最主要的助手之一,因军功显赫,他们与元欣、赵贵、于谨、李弼、李虎、侯莫陈崇六人,一起被西魏皇帝封为柱国大将军,又称“八柱国家”。这里的李虎,就是唐高祖李渊之祖父,另一个“武川系”要员。后来,宇文家族取代西魏建立北周,李虎及其子李昞皆死,李昞之子李渊就袭封了唐国公。当时,每名柱国大将军之下,又管辖两名将军,独孤信手下二将军之一叫杨忠,他就是后来的隋文帝杨坚之父,杨广之祖父。


  类似显赫之事,在《独异志》中还有两条:


  “唐萧瑀尝因内宴,上曰:‘自知一座最贵者,先把酒。’时长孙无忌、房玄龄等相顾未言,瑀引手取杯。帝问曰:‘卿有何说?’瑀曰:‘臣是梁朝天子儿、隋朝皇后弟、尚书左仆射、天子亲家翁。’太宗抚掌,极欢而罢。”


        唐朝开国大臣萧瑀,是南北朝梁宣帝之孙、梁明帝之子,出身皇家,入隋后,其姐成为炀帝杨广的皇后,身份更是赫赫。唐朝开始后,官拜尚书左仆射即宰相,又与李家皇帝联姻,成为亲家,身份自然超越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其他大臣,而为在座中最显贵者。


  另一则说的是:“郭太后贵极,绵联八朝帝王,代宗外孙,德宗外甥,顺宗新妇,宪宗皇后,穆宗之母,敬宗、文宗、武宗三宗祖母。”说的是唐朝懿安皇后郭氏,为平息安史之乱的大臣郭子仪的孙女,具体地说是郭子仪之子郭暧与升平公主的女儿,后来嫁给唐宪宗为后,生穆宗皇帝,又是敬宗、文宗、武宗三位皇帝的祖母。当然,她也是先前代宗皇帝的外孙女,德宗皇帝的外甥女,顺宗皇帝的儿媳。这样的身份在古代中国实在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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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38 | 只看该作者

      两个梦


  一个神秘的背影在夜间骑白马行进在吴山县……



  他为我们带来第一个梦的故事。这个梦太过惊奇,具体地说,不是一个梦,而是全县之人做了同一个梦。这样的记载确实独异。地点在陕西陇州吴山县。



  陇州吴山县,有一人乘白马夜行,凡县人皆梦之。语曰:“我欲移居,暂假尔牛。”言讫即过。其夕,数百家牛,及明,皆被体汗流如水。于县南山曲出一湫,方圆百余步。里人以此湫因牛而迁,谓之“特牛湫”也。(《独异志》)



  唐朝时,一个县城的人口大致在三四万人。陇州虽比较偏僻,但至少也有一万人。一万人在这一夜居然做了同一个梦:梦见有人骑白马而行,且对县民说:“我要搬家,诸位当中,有牛的,请借我一用。”在该县,拥有牛的家庭有几百户。转天一看,那些牛均一身大汗,像是干了累活一样。



  一县哗然。



  后来,有县民在该县南山之下发现:一夜之间,那里冒出一个大湖。这大湖是那些牛帮忙搬来的吗?这就是那个骑白马的人的家吧?只是那个人是谁?莫非是一条龙?或其他水生灵物?没有人敢到大湖之底看个究竟,他们只是将其名为“特牛湫”。



  如果说上面的异梦令全县之人惊异,那么下面的这个梦就只令贾弼一人出汗了。



  贾弼,唐朝一士人,仪表俊秀,于此夜做梦,梦到一人,面貌极丑,对贾弼说:“我想把咱俩面容更换一下,可以吗?”在恍惚中,贾弼轻轻答应了一声。没想到转天早晨起来后,照镜子一看,发现自己的面容竟然真的换成了所梦之人!最先发现的当然是他的妻子,她惊讶于自己的娇躯边睡着一个陌生人。无论贾弼怎么解释,她就是不能相信,她要她俊秀的贾郎,而这个丑八怪又是谁呢?我们可以想象,贾弼一直在解释。越过千年时光,他还在那比划着。但是,谁会相信他的话呢?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这一切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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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4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2-23 14:44 编辑


  飞波凌步
  



  下面这则传说,因一次斗宝比赛发生了转折,颇戏剧性。



  故事说的是:陕西咸阳岳寺藏有南北朝时周武帝宇文邕的皇冠。上面缀有一颗珠子,人们不认为它有多珍贵。武则天时的一个夏天,有士人去扬州收债,路过该寺,看到其珠,戏而取之。当时天气炎热,士人脱衣吹凉时,顺手将珠子裹在褂子里,放在金刚塑像的脚下,但在第二天走的时候,忘记拿了。



  这一天,士人抵达河南陈留地界,宿于客栈。恰巧有几个胡商也在住在了这里,晚上无事,他们进行了一次斗宝比赛。按史上记载,在唐朝时,身缠万贯的胡商经常聚在一起进行斗宝,比拼自己的财富实力。唐朝画家阎立本曾画过《异国斗宝图》。斗宝比赛自然吸引了客栈里的人,大家都来观看,当中也有我们的主人公。



  斗宝开始了,胡商之宝,确实令人眼花缭乱,有些宝物看上去很普通,但被胡商视作珍品,有的甚至成为最后的赢家。不精通珍宝古玩的人自然难以理解。士人看得着迷,无意间,他听到为首的胡商说:“若我手中有北周武帝皇冠上的那颗稀世之珠,看你们谁人能敌?!”



  士人一惊,想起自己放到咸阳岳寺内金刚塑像脚下的褂子和那颗珠子。他插了一句:“你们说那是一颗稀世之珠?我见过这颗珠子。”



  诸胡商大惊,一起把脸转向士人。为首的胡商道:“很久之前就知道华夏中土有此宝珠,我们一直在寻找,实在是想得到它。”



  士人说:“但已被我遗弃。”



  诸胡更惊,继而叹息,为首的胡商说:“若你还能找到那宝珠,我们当会用重金购买。”



  士人道:“我急着往扬州收债,恐怕难以为你们寻找该珠啊。”



  为首的胡商问:“对方欠你多少钱?”



  士人答:“五百千钱。”



  为首的胡商笑道:“我现在就给你五百千钱,但有劳你回还取珠。请注意,这钱只是你的来回路费,等你取了珠宝,我们当再给你购买它的费用。”



  士人见还未到遥远的扬州就把钱拿到手,自然很高兴,愉快地接受了胡商的要求。他重返咸阳岳寺,跑到金刚塑像前,见自己的褂子还塞在那里,打开一看,珠子也在。



  士人再次返回陈留客栈,将那珠子交与胡商。胡商大喜,大摆宴席,饮乐了十多天,以祝贺得到这天下奇宝。当然,这时候双方还没谈价格。宴会结束后,为首的胡商问士人:“你打算卖多少钱?”



  士人想了半天,鼓足勇气,报了一个自己心目中的天价:“一千贯钱吧!”



  为首的胡商哈哈笑:“你竟如此羞辱此珠!我们给你五万贯钱!”随后,诸胡商集资
将该珠买下。


  士人只剩下在那流汗了:“这颗小珠子真的值这么多钱?”



  为首的胡商说:“当然。不如你随我们而行,看看它的神奇用处。”



  士人跟随胡商上路,一路前行,来到海边,上得大船。在船上,胡人架置银锅,将醍醐即酥酪油倒入里面,煮得滚烫沸腾。随后,又以金瓶盛着那珠子,将其放置于酥酪油中继续煎熬。



  七日后,海上浪起,有二老人及随从数百人自海中出来,持无数宝物,献与胡商,要求赎回自己的东西。赎什么呢?士人不解。为首的胡商不肯。几天后,他们又带着更贵重的物品来赎,宝物渐渐堆积如山。胡商依旧不答应。那些人哀求了一个多月,但仍未说动胡商。后来有一天,那些人散去,海中涌出两名龙女,美丽无比,双双投入盛有珠子的金瓶中,与那珠子合为一体,变成油膏。



  士人奇怪,问:“先前从海中来的二老人说要赎东西,赎什么呢?”



  为首的胡商道:“我们的珠子,是天地间之奇宝,应有两名龙女卫护。那二老人乃是龙神,欲以宝物来赎其女。我的目的是超凡成仙,岂会为世间俗富所动?!”说完,他将瓶中油膏涂在脚上,大喊一声,遂离开所乘之船,在海面上凌波飞步而去。船上的其他胡商不平:“此珠乃我们一起购买,你为何独享其利?就这样走了,我们又怎么归还故国?”在海上飞步而行的为首的胡商高声道:“你等可将瓶中所剩油脂涂在船帮,如此即可顺风还家。”



  咸阳岳寺后,有周武帝冠,其上缀冠珠,大如瑞梅,历代不以为宝。天后时,有士人过寺,见珠,戏而取之。天大热,至寺门易衣,以底裹珠,放金刚脚下,因忘收之。翼日,便往扬州收债,途次陈留,宿于旅邸。夜闻胡斗宝,摄衣从而视之,因说冠上缀珠,诸胡大骇曰:“久知中国有此宝,方欲往求之。”士人言:“已遗之。”胡等叹恨,告云:“若能至此,当有金帛相答。今往扬州,所债几何?”士人云:“五百千。”诸胡乃率五百千与之,令还取珠。士人至金刚脚下,珠犹尚存,持还见胡。胡等喜抃,饮乐十余日,方始求市。因问士人:“所求几何?”士人极口求一千缗,胡大笑云:“何辱此珠!”与众定其价,作五万缗,群胡合钱市之。及邀士人,同往海上,观珠之价。士人与之偕行东海上,大胡以银铛煎醍醐,又以金瓶盛珠,于醍醐中重煎。甫七日,有二老人及徒党数百人,赍持宝物,来至胡所求赎,故执不与。后数日,复持诸宝山积,云欲赎珠,胡又不与。至三十余日,诸人散去。有二龙女,洁白端丽,投入珠瓶中,珠女合成膏。士人问:“所赎悉何人也?”胡云:“此珠是大宝,合有二龙女卫护,群龙惜女,故以诸宝来赎。我欲求度世,宁顾世间之富耶!”因以膏涂足,步行水上,舍舟而去。诸胡各言:“共买此珠,何为独专其利?卿既往矣,我将安归?”胡令以所煎醍醐涂船,当得便风还家,皆如其言。大胡竟不知所之。(《广异记》)



  故事的结局是,船上的胡商将所剩不多的油膏涂在船帮上,那船竟真的快速飞渡起来。至于那名踏海而行的胡商去了哪里,我们一无所知。但我们却可以想象他在海面上凌波飞步的样子。这一切太神奇了。最终他消失在茫茫的海平线上,而我们的主人公:那位士人,他的命运就是如此被改变,最终跟随着胡商之船去了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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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3 14:45 | 只看该作者
反正我切屏了{:soso_e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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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3 14:47 | 只看该作者
豆豆娘 发表于 2013-2-23 14:45
反正我切屏了

姐 切屏是啥意思捏 {:soso_e113:}切片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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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48 | 只看该作者


         前言

     创意历史


     遍翻唐朝志怪与传奇,给我两个最深刻的印象:一是故事本身的诡谲与惊奇,这无须再讲;二是那么多优秀的篇章,竟都出自“无名之辈”的手笔。对于他们,后人是如此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们是历史河流中的被湮灭者,绝大多数无法进入正史。但他们的作品却熠熠生辉,值得我们长久地凝视。如果说在风云时代里,他们无法与皇帝、谋臣和战将相比,那么在自己所创造的诡幻世界里,却是独立自足的赫赫君王。


     这些唐朝秘密的书写者,在盛唐时悄悄出现了第一批,及至于中唐蔚为大观,而晚唐之后渐渐式微。说到唐朝年代的划分,存在着不同观点,个人认为:高祖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建唐,及其后八年,为初唐;从公元626年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执政,到玄宗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为盛唐;从肃宗即位的公元756年,到文宗大和九年(公元835年)“甘露之变”爆发,为中唐;从文宗开成元年(公元836年)到公元907年朱温篡位,为晚唐。其中,晚唐又可分为两个阶段:前一阶段从文宗开成元年(公元836年)到宣宗大中十三年(公元859年);后一阶段从唐懿宗即位,直至唐朝灭亡。


     在盛唐时代,声威远播,万邦来朝,长安是世界的中心。在帝国领域内,士人倦夜长,对着月亮写诗,赞美伟大的帝国。此时人们似乎更喜欢以诗歌的形式来标显盛大的时代,所以当时的志怪与传奇比较鲜见,但也不是没有,首屈一指的是牛肃所著的《纪闻》。这是现在能看到的唐朝第一部志怪笔记集,意义非常。而且《纪闻》里有一些较长的故事,初次显露出短小志怪向长篇传奇演变的迹象。但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并未发现其重要性。


       盛唐之后,唐朝进入中期。这期间,志怪与传奇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即使是朝廷的宰相,也纷纷在晚上关起门来进行此类故事的写作,于是就诞生了著名的《玄怪录》。作者牛僧孺。这位寒门出身的宰相因与世族出身的另一名宰相李德裕对立,而制造了中晚唐历史上绵延半个世纪之久的“牛李党争”。结果以李的失势告终,同时也宣告了中国世族政治即贵族政治的最终灭亡。牛僧孺不仅仅是一位政治家,而且还是一位幻想小说家,所著《玄怪录》的价值,鲁迅有如此评价:“造传奇之文,荟萃为一集者,在唐代多有,而煊赫莫如牛僧孺之《玄怪录》。”因文笔优美,想象绚烂,牛僧孺的这部志怪笔记被认为是唐朝幻想小说的典型代表作。


     从中唐开始,连宰相都在进行志怪写作,更不用说一般文人了。所以,《玄怪录》之后,出现很多续书,影响最大的是《续玄怪录》。作者李复言身份神秘,有人认为他是白居易的好友李谅,似不太可靠;又说其为李谅的门客,也是猜测而已。但无论作者是谁,《续玄怪录》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里面有一篇名为“辛公平上仙”的故事,宋朝大型类书《太平广记》差不多把唐朝志怪一网打尽,而唯独将该篇排斥在外,令人疑惑,仔细考究,发现该篇以志怪的形式,记载了唐朝一位皇帝在后宫被残酷杀害的秘闻。这则珍闻再次印证了志怪笔记的史料价值。薛渔思所著《河东记》则是《玄怪录》的另一部续书。作者在自序中直接称:“续牛僧孺之书。”薛渔思在史上也没留下什么痕迹,《河东记》中的故事却值得注意,都比较曲折,界于志怪与传奇之间。同时出现的还有薛用弱的《集异记》,这位做到刺史的地方官在闲暇之余撰出该书,不求篇幅之长,而以文笔优美、内容惊人取胜,国学大师汪辟疆先生甚至认为该书是“唐人小说中之魁垒”。


    在中唐至晚唐的演进中,还出现了署名谷神子的《博异志》和李玫的《纂异记》,后一部笔记中的“喷玉泉幽魂”一篇,以隐晦的笔法,纪念唐文宗大和九年“甘露之变”中被宦官所杀的四位宰相,历来为史学家所重视。晚唐时,最出色的传奇集应该是唐懿宗咸通九年即公元868年由虢州刺史袁郊所著的《甘泽谣》,在这部集子里有两个名篇:《红线》和《聂隐娘》。同时代的《杜阳杂编》风格稍异,作者为唐僖宗时的苏鹗,此君十次参加科举考试未中,到僖宗光启年间第十一次参加考试,终得进士。前推十年,在老家陕西武功杜阳川读书之余完成该笔记。而皇甫枚的《三水小牍》和尉迟偓的《中朝故事》也是值得注意的集子。此外,我还想提到于逖的《闻奇录》、李隐的《潇湘录》、温庭筠的《乾(月巽)子》、陈劭的《通幽记》、皇甫氏的《原化记》、康骈的《剧谈录》以及五代时期的王仁裕的《玉堂闲话》……我知道这些都是优秀的志怪和传奇集,它们的存在同样为那个时代的晚上增添了可以信赖的魅力。


    《唐朝的黑夜3》所面对的,正是以上志怪群书。


    我希望通过“黑夜三部曲”中的秘密历史、异闻怪谈和惊悚奇幻的故事,颠覆人们对唐朝的固有印象,把那盛大的王朝由明丽华美变得阴寂可怖。对我而言,解读历史文本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正史的另一面,寻找被时间遗失的细节。所以我愿意把每一部唐朝志怪都看作是当时的一份报纸,或者说报纸的社会新闻版。我希望在遥远古书与现代读者之间找到一个结合点,故而在解读每一篇志怪故事的时候,于援引和考据时代背景之外,加入了个人化的新异发现与评说,使之成为一种历史与志怪相依的互文式的“创意历史写作”。


      如果说古人倦夜长,故秉烛游,那么,在欢歌夜宴之外,一定还有孤独无眠的人在昏暗的屋子里书写着属于那个时代的秘密。千年之后,我愿意在冥冥中完成与唐朝先人的跨越时空的对话,让由唐朝志怪和唐朝秘史组成的《唐朝的黑夜3》成为诸君的枕边书,看看唐朝明丽的表面下,究竟隐藏着怎样惊奇的画面;看看这些画面,又为我们记录下怎样被湮灭千年的秘密……


                                                                                                                          魏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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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3 14:53 | 只看该作者


    宴无好宴

       中唐李复言所著《续玄怪录》中的“辛公平上仙”一篇,当是整个唐朝最为隐秘而恐怖的故事。大型类书《太平广记》博收唐朝志怪与传奇,而唯度将此篇排斥在外,实有深意。下面就看看这个故事到底说了些什么。


       故事开始后,率先进入我们视野的是两位唐朝的县尉:洪州高安县尉辛公平和吉州庐陵县尉成士廉。他们是泗州下邳人,此行奔赴长安,接受朝廷新的任命。由东而西,一路行来,至于洛阳境内时遇雨,避于洛西榆林店。


        这家客栈很简陋,只有一张床看上去还比较干净,但已被一位身着绿衣的旅客所占。店主有些势利,见辛、成二人有仆从跟随,又是官员打扮,于是进屋喊醒绿衣客,叫他腾床位。绿衣客起身回望,眼神哀怨。这时,辛公平在屋外对店主表示,这样做不合适,认定旅客的贤德与身份,不在于随从盛大与否。最后,辛公平叫绿衣客继续安歇。辛、成在旁边的屋子安顿下来。夜深后,他们吃起夜宵,并邀请绿衣客就座。绿衣客欣然从命。问其姓名,绿衣客自称王臻,言谈深刻,富于思辩,为辛、成所敬。酒过三巡,辛公平发出人在旅途的感叹:“都说天生万物,唯人最灵,但世事无常,每个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明天又如何!人又灵在哪呢?”


       “也许我知道。人之命运,皆为注定,比如你们前行,相继会在礠涧王家、新安赵家食宿。”王臻说。随后,他还描述到辛、成二人将要吃到的东西,“我步行,不能在白天相随二君,唯有夜会。”他又补充了一句。


       辛公平和成士廉相视,唯笑而已。因为他们不相信王臻说的话。随后大家安歇。天未亮时,辛、成二人发现王臻已不见身影。黎明时,二人也离开洛西榆林店,继续前行。后来,他们果真在礠涧王家、新安赵家食宿,吃的东西也和王臻描叙的一样。二人大异。在新安之夜,王臻又出现了,二人拉着他的手,称之为神人。三人夜行,至閿乡,王臻说:“你们当是明智之人,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辛公平:“博才多学,当是隐遁的高士。”

      王臻:“错。实不相瞒,我是来自阴间的迎驾者。”

     “阴间的迎驾者?”辛、成二人感到一丝战栗。迎驾当然是迎接皇帝,而来自阴间的迎驾使,也就意味着他们是索皇帝之命而来的。“只有你一个人?”

     王臻继续说:“当然,不止我一个人,与我同来的还有五百骑兵和一位大将军,我只是将军的部下。”

     “他们在哪儿?”辛公平问。

      王臻:“这前后左右都是,只不过你看不到罢了。好啦,感谢二位先前的照顾,我来日在华阴县请你们吃饭。”


     天亮前,王臻又与二人告别。


    却说抵达华阴时,又已是黄昏,王臻带了丰美的酒肉而来,宴请辛、成。华阴已过,长安在望,他们夜宿灞水馆驿。

     王臻:“大将军和我的使命是迎接皇帝‘上仙’,这实在是人间诡谲之大事。辛县尉想参观一下这场景吗?”

    辛公平自然清楚,“上仙”是皇帝驾崩的委婉说法。也就是说,王臻向他发出邀请,叫他去参观皇帝死亡的场面!故事发生到这里,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未等辛公平回答,成士廉开口道:“为什么丢下我?我难道不可以同去参观吗?”

     “观看这样的场面,会给人带来晦气。比之于辛县尉,您的命比较薄,所以还是不去为好,这是为君着想,并非厚此薄彼。到长安后,成县尉可暂住开化坊西门王家。”王臻解释道,随后对辛公平说,“你可在灞桥之西的古槐下等我。”

    成士廉没办法。却说辛公平,此日奔向灞桥之西。将到约定地点,看到有一股旋风飞荡而去。在槐树下还未站定,又有一股阴风席卷而来,刮入林中,转眼间,一队人马出现在他面前,马上一人,正是王臻。他带辛公平拜见了大将军。


     大将军当是听到了王臻的叙说,故对辛公平赞赏有加,并嘱咐王臻,“你既然把他召来参观‘上仙’的仪式,就应尽主人之分,好好照顾他吧。”


     就这样,辛公平跟着这队奇异的人马进了长安。入通化门,至天门街,一位不知从哪里来的面目不清的官吏对大将军说,人马太众,可分配一下。大将军应允。于是,兵分五路,大将军带着亲近卫队,入驻一座寺庙。王臻与辛公平住于西廊下,前者照顾有加,还告诉辛公平阴间与阳间授官的特点,并承诺帮助辛、成二人顺利升官。在庙里住了几天后,大将军有些不耐烦:“时间将到,不能再等。但现在皇帝周围有众神保护,不能迎接他“上仙”,如何是好?”


     王臻想了想,出了一条计策:“可在宫里进行一次夜宴,到时候满是荤腥,众神昏昏,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大将军微笑点头。布置妥当,大将军身着金甲,下令道:“戍时,兵马向皇宫齐进!”迎驾行动开始了。队伍入丹凤门,过含元殿,侧行进光范门,穿宣政殿,到达正在进行夜宴的场所。大将军迅速派人包围了这里,并带五十名士兵携着兵器入殿。


      夜宴之上,烛火沉沉,优伶歌舞,一如木偶。在阴郁的气氛中,御座上坐着皇帝。三更过后,夜宴上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此人身着绿衫黑裤,衣服上绣着红边,披着奇怪的披风,戴着有异兽造型的皮冠,上面笼了一层红纱,打扮阴森可怖。他手持把一尺多长的雪亮的金匕首,如宦官一样拉长声音喊道:“时辰已到!”说罢,这位身穿奇怪服装的人捧着匕首,凝望着皇帝,一步一步登上玉阶……这样的镜头本身就令人不寒而栗。来到御座旁,他跪下献上匕首。宴会大乱!皇帝望着眼前的金匕首,感到一阵晕眩,这时音乐骤停。拥上来一些人,把皇帝扶入西阁。但许久都没出来。这时,大将军说:“时辰不可拖,何不现在就迎接陛下‘上仙’?”


     西阁里一片黑暗。过了一会儿,传出声音:“给陛下洗完身子了吗?洗完后即可上路!”


    随后是洗浴之声。五更天,皇帝(注意,从此之后出现的皇帝,已只是他的亡灵)登上玉舆,被送出西阁。见到皇帝后,大将军只是施了一礼,而未跪拜:“人间劳苦,世事多艰,为天子者,日理万机,且深居宫廷,色欲纷扰,往往受惑,你那清洁纯真之心还有吗?”


      皇帝:“心非金石,看到诱惑,谁能不乱?但现在已舍弃人世,释然了。”


     大将军大笑。那是对皇帝的嘲笑。玉舆出宫,宫人以及诸妃,一边呜咽流泪,一边“抆血捧舆”,即擦着血迹,拉着玉辇,不忍其离去。这是一个关键的描写,血迹斑斑,可见皇帝并非正常死亡。在大将军的带领下,人们簇拥着皇帝的亡灵穿过宣政殿,迅速如疾风迅雷,飘然而去。


     目睹了整个皇帝“上仙”场景的辛公平已仿若痴人。王臻把他送到一个地方,说:“这是开化坊王家,成县尉住在这里。迎皇帝‘上仙’仪式已结束,你不能再跟着了。回去后,为我多谢成县尉。”说罢,王臻扬鞭而去,慢慢消失不见。辛公平回身叩门,开门的果然是成士廉。但他所看到的场景,却不敢告诉成。几个月后,辛公平听到朝廷公布的皇帝驾崩的消息(这一点很奇怪,也就是说作者在暗示:皇帝实际上早已被杀,但消息在几个月后才由朝廷发布)。转年,他被任命为扬州江都县簿,成士廉被任命为兖州瑕丘县丞,应了当初王臻答应帮助他们晋级之言。




      按《续玄怪录》作者李复言的说法,这个故事是唐宪宗元和初年,他在徐州听辛公平之子说的。之所以记下来,为的是警告像洛西榆林店店主那样目光短浅的势利之辈。这显然是托辞。因为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强迫皇帝“上仙”即死亡才是故事的中心。”正常的“上仙”程序,应该是:皇帝病危,无药可治,阴间迎驾使前来迎接。但上面故事中讲述的情况却不是这样。在那烛火幽暗的深宫夜宴中我们看到:当那个身着奇异服装的人拉着宦官一样的长音喊“时辰已到”时,一切都无可挽回:皇帝已被宣判死刑。不管愿不愿意,最后都得“上仙”!在此之前,大将军对皇帝周围的“诸神”表示担心,因为他们保护着皇帝。在这种情况下,王臻建议在宫中进行一次夜宴,麻痹皇帝周围的“诸神”。保护皇帝的“诸神”,可以被认为是大内侍卫的化身。随后大将军带人手持兵器包围了皇帝进行夜宴的宫殿。当那个怪人捧着金匕首一步步走向皇帝时,最紧张的部分开始了。皇帝在金匕首寒光的照耀下,晕眩地被扶进西阁,门关上了,一片漆黑。西阁内发生了什么?所有最残酷的场面,你都可以去想象了。


       此次弑君事件不见于任何正史,只见于本故事。这再次印证了志怪笔记的史料价值。故事叙述得不动声色,但那种内在的紧张气氛和压抑感令人毛骨悚然。至于故事中被杀害的皇帝,有人认为是唐宪宗,有人认为是唐宪宗之父当时的太上皇唐顺宗。按文中交代的年代背景看,死者应是唐顺宗。贞元二十一年即公元805年正月,唐德宗死去,正月二十六日,太子李诵即位是为唐顺宗,随后任用王伾、王叔文、刘禹锡、柳宗元等“二王八司马”革新朝政,但在宦官和另一派大臣的反对下,很快终止变法。宦官俱文珍、刘光锜、薛盈珍逼迫其将皇位传给太子李纯即唐宪宗。这是贞元二十一年八月四日的事。两个月后的十月发生了一个事件:一个叫罗令则的人秘密奔赴秦州,自称得了太上皇顺宗的密旨,要求陇西经略使刘澭起兵废黜非正常即位的唐宪宗。刘澭把事情捅给长安,罗令则被处决。事件发生后太上皇顺宗的处境立即危险起来。元和元年即806年正月十八,宪宗突然告诉大臣们太上皇顺宗病情未愈,第二天宪宗又向大臣宣布了一条消息:太上皇顺宗病死了。人们自然可以看出这是凶手玩的一个把戏。太上皇顺宗死于兴庆宫,此宫在长安城东门春明门内侧,但发丧仪式却是在太极宫太极殿举行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易地发丧的。太上皇顺宗被易地发丧,有可能暴露了一个问题:即他不是正月十九死的,而是在前一年十月罗令则事件发生后就已被杀。安排易地发丧,只是为了不叫人们看到其尸体。这样的推断,与故事中所说的辛公平目击“上仙”场面几个月后,才听到朝廷宣布皇帝驾崩的消息是切合的。


       那么,杀害太上皇顺宗的是谁?应该是以俱文珍为首的扶植宪宗皇帝即位的宦官集团。当年宪宗的太子之位,就是在他们的支持下战胜有力的竞争者而获得的。如果宪宗的帝位不稳,那么他们也是危险的。而太上皇顺宗如果继续存在,即使他身体羸弱,对他们也是一个威胁。罗令则事件就是一个例子。在这种情况下,宦官们决定处死太上皇顺宗。按“辛公平上仙”里的暗示,顺宗是被匕首刺死的。谁是手刃顺宗的凶手?故事中进献匕首的身着奇异服装的人以及大将军和王臻的原型是谁?已无法判断。但当时专权的宦官俱文珍脱不了干系。同时可以认为:杀害顺宗是在唐宪宗的默许下进行的。而且,顺宗之死首开宦官杀害皇帝后在当时不被追究的先例。

       洪州高安县尉辛公平、吉州庐陵县尉成士廉,同居泗州下邳县,于贞元末(原文作“元和”末,不正确)偕赴调集,乘雨入洛西榆林店。掌店人甚贫,待宾之具莫不尘秽,独一床似洁,而有一步客先憩于上矣。主人率皆重车马而轻徒步,辛、成之来也,乃遂步客于他床。客倦起于床而回顾,公平谓主人曰:“客之贤不肖,不在车徒,安知步客非长者,以吾有一仆一马而烦动乎?”因谓步客曰:“请公不起,仆就此憩矣。”客曰:“不敢!”遂复就寝。深夜,二人饮酒食肉,私曰:“我钦之之言,彼固德我,今或召之,未恶也。”公平高声曰:“有少酒肉,能否相从?”一召而来,乃绿衣吏也。问其姓名,曰王臻,言辞亮达,辩不可及。两人益狎之。酒阑,公平曰:“人皆曰天生万物,唯我最灵。儒书亦谓人为生灵。来日所食,便不能知,此安得为灵乎?”臻曰:“步走能知之,夫人生一言一憩之会,无非前定,来日必食于礠涧王氏,致饭蔬而多品;宿于新安赵氏,得肝美耳。臻以徒步,不可昼随,而夜可会耳。君或不弃,敢附末光。”未明,步客前去。二人及礠涧逆旅,问其姓,曰:“王。”中堂方馔僧,得僧之餘悉奉客,故蔬而多品。到新安,店叟召之者十数,意皆不往,试入一家,问其姓,曰:“赵。”将食,果有肝美。二人相顾方笑,而臻适入,执其手曰:“圣人矣!”礼钦甚笃,宵会晨分,期将来之事,莫不中的。行次阌乡,臻曰:“二君固明智之者,识臻何为者?”曰:“博文多艺,隐遁之客也。”曰:“非也,固不识我,乃阴吏之迎驾者。”曰:“天子上仙,可单使迎乎?”曰:“是何言欤?甲马五百,将军一人,臻乃军之籍吏耳!”曰:“其徒安在?”曰:“左右前后。今臻何所以奉白者,来日金天置宴,谋少酒肉奉遣,请华阴相待。”黄昏,臻果乘马引仆,携羊豕各半、酒数斗来,曰:“此人间之物,幸无疑也。”言讫而去。其酒肉,肥浓之极。过于华阴,聚散如初。宿灞上,臻曰:“此行乃人世不测者也,辛君能一观?”成公曰:“何独弃我?”曰:“神祇尚悔人之衰也,君命稍薄,故不可耳,非敢不均其分也。入城当舍于开化坊西门北壁上第二板门王家,可直造焉。辛君初五更立灞西古槐下。”及期,辛步往灞西,见旋风卷尘,逦迤而去。到古槐,立未定,忽有风扑林,转所间,一旗甲马立于其前。王臻者乘且牵,呼辛速登。既乘,观焉,前后戈甲塞路。臻引辛谒大将军,将军者,丈余,貌甚伟,揖公平曰:“闻君有广钦之心,诚推此心于天下,鬼神者且不敢侮,况人乎?”谓臻曰:“君既召来,宜尽主人之分。”遂行,入通化门,及诸街铺,各有吏士迎拜。次天门街,有紫吏若供顿者曰:“人多,并下不得,请逐近配分。”将军许之,于是分兵五处,独将军与亲卫馆于颜鲁公庙。既入坊,颜氏之先簪裾而来,若迎者,遂入舍。臻与公平止西廊幕次,肴馔馨香,味穷海陆,其有令公平食之者,有令不食者。臻曰:“阳司授官,皆禀阴命,臻感二君也,检选事,据籍诚当驳放,君仅得一官耳。臻求名加等,吏曹见许矣。”居数日,将军曰:“时限向尽,在于道场万神护跸,无许奉迎,如何?”臻曰:“牒府请夜宴,宴时腥膻,众神自许,即可矣。”遂行牒,牒去逡巡,得报曰:已敕备夜宴。于是部管兵马,戍时齐进,入光范门及诸门,门吏皆立拜宣政殿下。马兵三百,余人步,将军金甲仗钺,来立于所宴殿下,五十人从卒环殿露兵,若备非常者。殿上歌舞方欢,俳优赞咏,灯独荧煌,丝竹并作。俄而三更四点,有一人多髯而长,碧衫皂袴,以红为褾,又以紫縠画虹蜺为帔,结于两肩右腋之间,垂两端于背,冠皮冠,非虎非豹,饰以红罽,其状可畏。忽不知其所来,执金匕首,长尺余,拱于将军之前,延声曰:“时到矣!”将军顰眉揖之,唯而走,自西厢历阶而上,当御座后,跪以献上。既而左右纷纭。上头眩,音乐骤散,扶入西阁,久之未出。将军曰:“升云之期,难违顷刻,上既命驾,何不遂行?”对曰:“上澡身否?然,可即路。”遽闻具浴之声。五更,上御碧玉舆,青衣士六,衣上皆画龙凤,肩舁下殿。将军揖:“介胄之士无拜。”因慰问以人间纷挐,万机劳苦,淫声荡耳,妖色感心,清真之怀得复存否?上曰:“心非金石,见之能无少乱?今已舍离,固亦释然。”将军笑之,逐步从环殿引翼而出。自内阁及诸门吏,莫不呜咽群辞,或抆血捧舆,不忍去者。过宣政殿,二百骑引,三百骑从,如风如雷,飒然东去。出望仙门,将军乃敕臻送公平,遂勒马离队,不觉足已到一板门前。臻曰:“此开化王家宅,成君所止也。仙驭已远,不能从容,为臻多谢成君。”牵辔扬鞭,忽不复见。公平叩门一声,有人应者,果成君也。秘不敢泄,更数月,方有攀髯之泣。来年,公平受扬州江都县簿、士廉授兖州瑕丘县丞,皆如其言。元和初,李生畴昔宰彭城,而公平之子参徐州军事,得以详闻,故书其实,以警道途之傲者。(《续玄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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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发表于 2013-2-23 14:57 | 只看该作者
驴牙医 发表于 2013-2-23 14:47
姐 切屏是啥意思捏 切片莫

意思就是你和花还有副会长的JQ已经录像了{:soso_e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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