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7-2-28 13:35 编辑
偶然在一次拍卖活动中见到了一块青玉籽,这块青玉籽局部肉质无结构,有一层漂亮的洒金皮色和浓厚的老红皮。
料子并不属于一眼讨喜的高档料子,它颜色稍灰,背面多处裂且有肉质问题,但它浑厚的体积和正三角构图很适合做一个人物件,于是我出价把它拍下来玩一玩。
这件从拍到料子到制作出成品经历了一年半,我整理了一下制作过程,各位看官们只需要花五分钟,就能看到这块料子在一年多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
料子到手以后,我先清理了背面的这层表皮裂,判断料子的可用体积。
这一步可以看出料子目前存在的问题是右侧的沁皮裂,这道沁皮裂有深度,切它存在一定风险,因为沁皮裂多咬合在足够深的缝中,而这个缝的深度是未知数,一旦切进去裂如果没到底,它残存的皮色又已经被破坏了,如此就会进入一个既没皮还有裂的尴尬局面。
而以我的经验,这样的裂应该使用掖裂技巧,既可以规避风险,又能利用皮色分界,视觉上起到线条效果。
裂的走势蜿蜒,我打算使用人类与蛇的题材借这道裂。人物与蛇的故事挺多的,我们美术生在学画画的时候都有一个“拉奥孔”情节,没有熟练掌握“拉奥孔”的都不算素描入门。蛇在西方神话中承担了重大作用,我很喜欢这组雕塑中粗壮的蛇形象。
中国神话中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构图,比如说佳梦关魔家四将中的魔礼青,他的法器就是金蛇,原著中这个金蛇似乎并不粗大,但不影响我们把它变得像蟒蛇一样强壮。
神话故事本来就有自身解读的成分,比如魔家四将最早的原型是佛教四护法天神,增长天王本来拿的是一把宝剑,到了明代《封神榜》面世,就把广目天王手里的龙变成了蛇,给了增长天王魔礼青,自己抓紫金花狐貂去了。
我在这一件里设定他的法器是一条粗壮的金蛇和右手一枚定风珠,定下大的人物构图和蛇的位置。
刻画上使用的手法是高浮雕,尽可能在不动料子大型的情况下,用微妙的小起伏解决体积问题。这种手法虽然不如西方雕塑一般有强烈的剪影效果,但这么做非常适合体现中国文化的细腻感受。
我看汉代许多石雕使用的类似手法,不但可以保留雕塑浑厚的“气”感,也因为完整的外型和几近平面的阴刻细节让作品具有很强烈的视觉对比,比如你看汉代的说唱俑,你看不到他四仰八叉的四肢关系,甚至他的腿部结构已经不符合解剖常识了,但恰恰因为这样,它自然流露出很浓厚的雕刻趣味。
大型完整,细腻处动人。这就非常适用于玉雕的把玩体验。
▼面部刻画
原著中描述魔礼青的形象是“面如活蟹,须似铜线。”我觉得人的脸要像螃蟹,必须依靠胡子,只有胡子才能做到螃蟹腿的张扬吧?以前学传统造像,说做天王要“天王怒目”。
我们广东俚语里面有一句描述人生气的短语,叫做“吹须碌眼” ,胡子本身是有表情的,所以上唇胡须我做出“铜线”质感向上翘,眉毛和胡子都保留金皮色,络腮胡处理得像螃蟹张开的腿一样。
▼正面纹饰的处理,用一块盾牌遮挡尴尬的盘坐动态。
背后的这块老红皮其实并不讨喜,可能因为年份太老,它红起来有些发污。这样的皮色留着没特点,抹去又容易留下脏。还好书中描述:“空中金蛇缠绕,遍地一块黑烟。”
这条蛇在做法时以烟掩人,以烈焰烧人。黑色的浓皮恰好适用于黑烟的体现,不过为了避免入俗,我觉得还是不要加上很多火焰纹比较好。
▼背后盔甲的刻画使用阴刻线。
抛光的部分使用三种层次,蛇、人物皮肤使用磨砂质感; 胡须、嘴唇、头发、眼睛用强烈的玻璃光跳出来,其余的部分体现和田玉温润油光,这么做确实可以把原本微弱的视觉效果提起来,来看看成品的样子吧。
▼手部特写
▼头部特写
▼蛇的特写
你看,最后这个沁皮裂已经被很好的压住了,使用不同的画面元素,也掩盖了原料的肉质缺陷。
很多时候玉雕的乐趣并不在于享受最终的成品效果,解读它,治理它,表现它,这其中的过程才最为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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