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花香满径的山中小屋,晏子清慢慢走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一边走一边想:那位看起来尊贵无比的朱公子显得神秘而忧郁,他是什么人呢?今日相约似乎并不是他的本意,那他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想到这里,她伸手摸了摸身侧的蒲草剑鞘。一摸到碧落剑,她在喧嚣人群中略觉浮躁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只要拿到了剑谱,就马上回家。晏子清打定了主意,往客栈走去。 这时,前面传来一个声音:“借过,借过!”一名青衫旧袍的瘦弱书生捧了一大摞书,正歪歪扭扭地往这里走。那书生本来羸弱,捧着过人头的书本显得十分费力,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还要小心别碰着那些穿红着绿的女眷,看起来吃力而滑稽。 正巧他走到晏子清面前,晏子清赶紧往边上让,可是那书生并看不见面前的道路,晏子清让向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这样逡巡了两三个来回,只听“哗啦”一声,那过头的书本全部委顿倒地。书生正欲理论,一看是位漂亮姑娘,连忙垂下眼皮,蹲下去捡书,嘴里似乎还嘀咕着什么“非礼勿视”。 晏子清看他这付模样真正觉得好笑,看他累得满头是汗,又觉得有点可怜。正要蹲下来帮他捡书,忽然那书生抬起头张大了嘴喊道:“后面有道光!” 晏子清在那书生喊话之前就已听到脑后有一道真气划过,她一把拎起那书生,足尖一点,拔地而起,直冲上街边酒楼的屋顶。脑后的那道真气并不停滞,只是略慢一些,跟着也上了屋顶。 晏子清一把丢下书生——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转过身去,在面前四五尺的地方站着三个人。一个白胖子,浑身锦缎,像是个土财主,一个瘦瘦高高、长脸无须的中年人,像是土财主的管家,手里还拿着个算盘,一个面色白净的教书先生,手里攥着把戒尺,好象随时准备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孩子。 土财主笑眯眯地说:“听说姑娘有把好剑——”管家接着说:“我们想看一看——”教书先生拍了拍手里的戒尺说:“我们是萧山三君子。” 晏子清冷哼一声:“做梦!” 土财主的笑容不见了,冷冰冰地说:“动手。” 晏子清伸手拔剑,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剑不见了! 对面的萧山三君子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发抖的书生和剑一起不见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诡秘的轻功。 屋顶上的四人四处一望,只见有一个青色的身影正在往西南方向飘去。晏子清连忙提气一跃,约有十丈许,在黝黑的民房屋顶上一点,又是十丈开外。这样连续多次,却眼看着那青色的身影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晏子清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身后的萧山三雄已经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对那身影包抄过去,可也是越追越远。 这时,远远看见有一个人直冲过来,来势甚急,那青色的身影为之一滞。在这停顿的一会功夫,晏子清已接近这两人许多。及至眼前,才看见那持剑之人原是高放之,而那伪装的书生却已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正像个粽子一样放在地上。 高放之一面将剑抛给晏子清,一面纵步举剑刺向她身后。晏子清听得耳后风声急促,知道是重兵器全力而击,她并不回首,反而全速后退,反手持剑,用力一绞。只听得耳旁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音,管家手中的精铁算盘已全部粉碎,铁算盘珠子滚落一地。管家惨呼一声,高放之已斩落他的一只手,那坠落的手腕上手指犹在抽搐,浓郁的血气四处飘溢。 晏子清回头乍一见这情形,不觉中人欲呕,胃部快要缩成一团,手中的剑也慢了许多。土财主掌风凌厉,掌心殷红,眼见就要拍至晏子清面门,高放之一把将她扯到身后,一剑洞穿土财主的手掌,轻微一声闷响,剑锋透掌而出。那土财主倒是硬气,居然一声未吭,硬生生把手掌从剑上拔出,转身就逃。 见此情形,教书先生面色煞白,拖起倒地的管家,一并逃走。突然,他回转过来把手中的戒尺抛向高放之,戒尺在半空中被碧香剑一分为二,中间忽然又急速吐出一物,凌空有声,来得甚急,直取高放之咽喉。 仅仅半寸距离,从高放之耳后伸出两根纤指,轻轻巧巧把那物事夹住,原来却是一把薄身柳叶刀。 晏子清随手把刀扔了,“哎呀!”低呼一声,高放之转头一看,原来旁边那本来捆得好好的小偷,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堆绳子还在地上。高放之摇了摇头说:“算了,本来一根绳子也是捆不住‘千千妙手’红空的,她要走就让她走吧。” 经过刚才的一番打斗,晏子清犹自心有余悸,一眼瞥见地上的断手,忍不住说:“其实你并不用斩下他一只手来,刚才还有余地的。”高放之慢慢把剑送入剑鞘,淡淡说:“如果不这样,现在地上的也许就是你我的尸体了。”晏子清不禁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如果没有我,你也可以少些麻烦。”高放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她:“你今天晚上来不来?” 晏子清微微一怔,这话——不像是一个主人对窃儿说的,倒像是一位主人在邀请客人到家里做客,礼貌而不失诚意,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了。 高放之行了个礼说:“晏姑娘如果今晚愿意来的话,放之自会恭候,只是,却有个小小的要求,也许姑娘会答应的。” 晏子清忙问:“是什么要求?” “请姑娘来见一个人,如果他允许姑娘拿走剑谱的话,放之不会有任何动作。” “你说的是那个老人吗?”晏子清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从王府小屋窗外看见的情形。 看见远远有官兵向这里赶来,高放之不再回答,只拱了拱手说:“姑娘晚上可以从大门进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放之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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