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7-27 00:01 编辑
2013-07-26 08:19:54[size=1.1em]来源:南方周末
我调到喀什地区团委工作后,有一次地委副书记带我出去,两人到了麦盖提县。县委招待所就是土房子,地还是砖头地,一个洗脸架子,一张床,非常简陋。
副书记晚上提醒我,说小周,咱们洗个脚吧。我说洗脚干啥,脚不臭。他的意思是让我打洗脚水,我哪知道?他说还是洗一下好,我说你要洗你洗吧,我不洗。别人都能够理解什么意思,我没有一点反应。副书记拿着盆子去打水,我说我去给你打,他没让我打。他自己打回来以后,说小周啊,还是洗个脚好,你洗一下。我说你洗你洗,我不洗,他说你洗一下吧,我说那就洗。等于他给我打的水。我洗完了以后又打了一盆水他才洗。
第二天吃完饭,准备上车了,副书记问,牙具洗脸毛巾拿了没有?我说拿了,我说你的你拿了没有?他说我为什么要拿?那是你帮我拿的。
我们还带了电影胶片,给县上放电影。到了莎车,演完电影后,我们往回走,走了四十公里了,副书记说,小周啊,电影片子拿了没有?我说哎哟好像扔在那儿了。立即停车,副书记下来在野外的路边坐着,说回去取去。维族司机开着吉普车,我回去看到招待所门锁了,找不见人,就拿着砖头把门砸了,装上电影片子,车又回来。赶回去的路耽误了时间,司机开得快,副书记坐在前面昏昏欲睡,我也昏昏欲睡。有人浇水把路挖了一个水道,停车来不及,一下子就冲过去了,颠得厉害,把副书记颠起来以后头碰到上面的铁杆子上。他说小周,你看一下流血了没有?我说好好的。维族司机气得很,说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把电影片子忘掉了!他就开始抱怨。我说你开车咋不看路?回去后副书记跟那些领导聊天就说,你们以后出去带谁都不要带小周,他不但不伺候你,还要你伺候他。
这种事我干了好几次。还有一次我被抽调到“普及大寨县办公室”,虽然是临时抽调的干部,但材料也要写。那时农三师的副师长过来当副专员,他带着我们出去各个县巡视。走到哪儿维族农民都沿路洒水,省着起灰尘,像迎接贵宾一样,车队全是北京牌吉普。到一个地方摆开桌子水果吃着,副专员说明天开会要讲话,小周你准备一个讲话稿,我说搞个提纲就行,这个是你自己精通的东西,你搞了一辈子农业。他说行行,搞个提纲。他正高兴地和别人说话,我一会儿就给他拿上去了,他没看就装在口袋里。我就跑出去看肖陈,吃了晚饭,玩完了回来,我吹着口哨进了院子,一看我的房间黑灯瞎火的,秘书的那个房子倒是有灯火,我推门一看,一帮人一个人点着一个蜡烛。我说这些人挑灯夜战啊,咋这么勤奋?那些人抬头看了一下我,没有一个人理我,气氛很不友好。我说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攻击我,说你小子干的事,害得我们在这儿写稿子。
原来我走了以后,领导掏出稿子一看傻眼了,牡丹烟盒纸上写着大概几条,他大发雷霆,把所有秘书叫上去臭骂了一顿:哪有见过这样写讲话的,你们都给我写去。
我想即兴发言讲得更生动,搞了一辈子农业,有个提纲就随便讲。我就可以拿提纲讲,他们怎么不行呢?我出去讲课两个小时就是巴掌大的纸,有那么几条,提纲一列,上去就放开讲。
喀什地委对面是体委,我经常跑体委玩。那天看篮球赛,碰到一个新大北京班的,他是驻站记者,正在跟他聊天说话呢,陈德敏过来了。陈德敏和这个人认识,他们俩打招呼。陈德敏那时还在喀什地委。他们两人打完招呼就介绍我,然后就走了。驻站记者就问我,你看这个人怎么样?我就见了陈德敏一面,我说一看他就是机关油子。这个人就传话给陈德敏了,陈德敏对我就有很不好的感觉了。
没有想到,过了不长时间陈德敏就从喀什地委调到团委当副书记,成了我的顶头上司。陈德敏自从来了以后,就跟我谈话,意思是你想到哪个单位你跟我说,我给你办。他就是赶我走,说团委机关里我看也就是你能一点,我来肯定领导不了你,你愿意到哪儿我就给你调哪儿。我说你来了怎么领导不了,不如你的人当团委书记,赶大车的人来当,我不也得听他的吗?何况你是南开大学毕业的,论大学你的大学比我的大学(新疆大学)名牌,论年龄你比我年长,哪一点你不能领导我呢?
有一次陈德敏让我给他写一个团代会的讲话,我也没有太当回事。他是第二天讲话,我头一天没写完,开会前完成来不及了。我对他说你先念着,我再给你写。他一看也没有办法,说那行,然后就上去念了。他在上面念,我在底下继续完成,也没有影响什么。会开完之后,他说以后不敢这样折腾,等于头上挂镰刀,悬得很,接不上怎么办?
后来我和他也算关系比较密切,出的很多点子他觉得很新鲜。我们俩经常一块出去下乡,到乡里和大队里,鸡腿粗的拉面吃上一顿,然后铺着毯子躺着睡个觉。聊天时,两个人就争论,这个说文学重要,那个说政治重要,李白杜甫白居易,中华民族历史上永远记住,皇帝身边那些人谁记得?说到底他还是认为政治重要,我就认为文学长久,文学比政治伟大。两个人争论不休,最后两个人各代表一种东西,他代表政治,我代表文学,争论一辈子。
我要求入党,陈德敏给我出主意,他说入党的时候你估计有多少人给你举手?我说能超过一半。他说那不行,不能有一个不举手的。意思是要做到百分之百,就要做工作,比如说平常你牛逼轰轰看不起某个人,晚上没有事骑着自行车到人家门上看看人家,聊一聊,征求意见,虚心一点,这样他们就同意了。
这是陈德敏的办法。我自己根本想不出来,别扭。当时入党也很重要,入不了党怎么行?我入党是197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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