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猫

楼主: 花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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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化妖,百鬼夜行 —— 《唐朝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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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1:2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12-31 17:15 编辑



魇之劫



  三名彍骑卫士面色冷峻地行进在唐朝土黄色的官道上。


  彍骑为唐朝禁军兵种之一,“彍” 即迅猛之意,其最大特点是长于骑射,行动迅疾。这是玄宗皇帝天宝初年的一天傍晚,三名彍骑卫士拖着长长的剪影,来到河北邯郸县境内的一座村庄。


  他们要投宿。


  三名彍骑卫士来到的这座村庄,经常有魇鬼出现。所谓魇鬼,往往迷惑于昏睡之人,由而得名。


  彍骑卫士所投客栈,有老妇对他们说:“将军!我庄常有魇鬼出现,你们不要久留,一旦遭遇,必受苦难,今夜入睡,要小心提防。其鬼虽不能伤人,但被迷惑,阳气相失,无益于寿。”


  彍骑卫士拜谢。


  二更过后,两名骑士已熟睡,另一名骑士辗转反侧,于朦胧间,突觉有一物从外面飘然而入,其形如鼠,头披黑毛,身着绿衫,手持竹板,来到床前,遂附体于一名熟睡的骑士的身上,那人便中魇症。接着,又附于第二名熟睡的骑士身上。很快就要“魇”到那名还未睡熟的骑士了,已有防备的他猛然起身,抓住魇鬼之脚,致其动弹不得。骑士感到魇鬼之体冷如冰水。此时,那两名骑士也醒了,三人轮流抓着魇鬼之脚,不令其逃逸。


  第二天,骑士将那魇鬼展于村中。村人竞相观看,并问那魇鬼一些问题。魇鬼开始时闭嘴不言,有点打死也不说的意思。


  骑士怒道:“你若不说,我以油锅炸你!”


  魇鬼听后大恐,这才开口:“我乃千年老鼠,若能‘魇’三千人,可转化为狐狸。虽然我于村中‘魇’人,但终未相害,还望将军开恩,若将我放掉,我等远遁到千里之外。”


  于是我们知道的,魇鬼往往为鼠所幻化。


  骑士征询了村人的意见后,乃将千年鼠释放。此事件当时禀报到邯郸县,时任县尉的崔懿亲自察审,后来他升任御史大夫,将此事告诉从弟崔恒,后者又将此事说出来。



  天宝初,邯郸县境恒有魇鬼,所至村落,十余日方去,俗以为常。彍骑三人夜投村宿,媪云:“不惜留住,但恐魇鬼,客至必当相苦,宜自防之。虽不能伤人,然亦小至迷闷。”骑初不畏鬼,遂留止宿。二更后,其二人前榻寐熟,一人少顷而忽觉,见一物从外入,状如鼠,黑而毛,床前著绿衫,持笏长五六寸,向睡熟者曲躬而去,其人遽魇。魇至二人,次至觉者,觉者径往把脚,鬼不动,然而体冷如冰。三人易持之。至曙,村人悉共诘问。鬼初不言,骑怒云:“汝竟不言,我以油镬煎汝。”遂令村人具油镬,乃言:“己是千年老鼠,若魇三千人,当转为狸。然所魇亦未尝损人,若能见释,当去此千里外。”骑乃释之,其怪遂绝。御史大夫尝为邯郸尉崔懿,亲见其事,懿再从弟恒说之。   (《广异记》)



  离开魇鬼之庄,三名彍骑卫士继续面无表情地行进在唐朝土黄色的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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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1:3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12-31 17:16 编辑



              
夜行记


  晚唐诗人韩琮有诗《暮春浐水送别》:“绿暗红稀出凤城,暮云楼阁古今情。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


  却说唐朝一日,京兆少尹即长安副市长张昶死于其在长安东郊的别墅中。后葬于十里之外的浐水。张昶死前,其女守在身边。张昶死后,其女即派人将消息报送给丈夫叫商顺的,此时,原籍江苏丹阳的士人商顺正在长安参加考试。


  商顺得到消息后,立即随报信仆人前往岳父的别墅。


  但是,路上发生了意外:由于仆人饮酒致醉,所以出长安不久,即与商顺走散。商顺初来长安,对周围地理很是陌生,见与仆人已失散,本欲回城,待明日天亮再行,但返回一看,城门已闭,没办法,只好独自骑驴前往。时值冬夜,寒冷漫长,天渐昏黑,雨雪又起,在呼啸的北风中,商顺信驴而行,很快就迷路了。


  大约走了十多里,天色更暗,前面杳无庄园,来自江南的商顺置身于西北的茫茫大野,心里渐渐恐惧起来。在北风中,商顺骑驴转入深深的草莽,衣服单薄的他,寒冷异常,齿牙相碰,不堪其苦。行了不知多远,望见前面有一山涧,涧旁似有灯火,商顺大喜。他来到跟前,看到有茅屋数间,遂下驴叩门,意欲借宿,但敲了多下,里面都无人应答,正要心灰时,茅屋中传出一个声音:“何人?”


  商顺:“我乃远方行客,迷路于此,天雪甚寒,故欲求宿。”


  里面的人:“天已暗,雨雪如此,知君是何人?!且所居狭陋,无法留宿!”确实有道理,在这个风雪之夜,给你开门,但我知道你是何人?又如何断定你不是凶徒?


  商顺没办法,只好问张昶的别墅离这里还有多远,又怎么走。里面的人告诉他,往西南方向走,四五里即可至。话音落,茅屋中的昏暗的灯火彻底熄灭了。


  商顺只好继续前行。但往西南走了十多里地,还是没有发现岳父的别墅。此时,雨雪更暴,商顺觉得自己的周身已被冻僵,远望无边的黑暗,认为自己此夜难逃一死。想到这里,他反而平静下来:既然无法抵达,还往前走什么?见旁边有一树林,于是他下驴入林,将驴拴好,自己抱紧身体,倚树而坐。


  商顺是在等待死亡吗?


  然而,在唐朝的黑夜,总有奇迹发生。正在商顺坐树等死时,发现远处飘来一物,状如灯笼,光照数丈,渐渐入林,停在商顺眼前。商顺甚恐,如此暗夜,难道遇见鬼火了?事已至此,他壮胆相问:“是鬼火,还是岳父之灵?若是岳父之灵,请为我引路!”


  商顺话音刚落,那灯笼飘然而动,在其映照下,他看到黑暗中有一路径,于是立即乘驴上路。而那灯笼始终在其正前方一尺多远。走了六七里,商顺望见前面有人持火炬相迎,此时引路的灯笼便消失了。来人正是商顺岳父张昶墓园里的奴仆。商顺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来了,奴仆回答:“我为张大人守墓园,在冥冥中听到他喊我,告诉我您从东而来,故至此相迎。”


  丹阳商顺娶吴郡张昶女,昶为京兆少尹,卒葬浐水东,去其别业十里。顺选集在长安,久之,张氏使奴入城迎商郎。顺日暮与俱往,奴盗饮极醉,与顺相失,不觉其城门已闭,无如之何,乃独前行。天渐昏黑,雨雪交下,且所驴甚蹇,迷路不知所之,但信驴所诣,计行十数里,而不得见村墅。转入深草,苦寒甚战。少顷,至一涧,涧南望见灯火,顺甚喜,行至,乃柴篱茅屋数间,扣门数百下,方应。顺问曰:“远客迷路,苦寒,暂欲寄宿。”应曰:“夜暗,雨雪如此,知君是何人且所居狭陋,不堪止宿。”固拒之。商郎乃问张尹庄去此几许。曰:“近西南四五里。”顺以路近可到,乃出涧,西南行十余里,不至庄。雨雪转甚,顺自审必死。既不可,行欲何之,乃系驴于桑下,倚树而坐。须臾,见一物,状若烛笼,光照数丈,直诣顺前,尺余而止。顺初甚惧,寻而问曰:“得非张公神灵导引余乎?”乃前拜曰:“若是丈人,当示归路。”视光中有小道,顺乃乘驴随之。稍近火移,恒在前尺余。行六七里,望见持火来迎,笼光遂灭。及火至,乃张氏守茔奴也。顺问何以知己来,奴云:“适闻郎君大呼某,言商郎从东来,急往迎。如此再三,是以知之。”遂宿奴庐中,明旦方去。  (《广异记》)


  这个故事自有动人之处。


  并不是说主人公商顺的遭遇,而是说故事中所营造的荒寒的唐朝之夜的氛围。在这种氛围的营造中,涧旁茅屋的出现是一个关键点。就故事的发展来看,我们可能会以为这个茅屋的出现,将是灵异事件发生的一个转折,但结果并不是这样。尽管如此,这个情节设置仍具有“软悬念”的意味:茅屋里的人与商顺一问一答,始终未露面。


  在这个故事中,一切都是那么充满古意,那么遥远,但又如此切近于我们今夜的想象。加上那盏来自幽冥的引路灯,使这样的黑夜更是充满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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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1: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12-31 17:17 编辑



          血色娃娃


  讲一个简单的故事。


  唐朝的某一天,在一户人家的窗台上,摆放着一只瓷娃娃,是个女人的造型。但没有人注意到她流下了眼泪,这眼泪慢慢地变成了血……


  卢赞善家有一瓷新妇子,经数载,其妻戏谓曰:“与君为妾。”卢因尔惘惘,恒见一妇人卧于帐中。积久,意是瓷人为祟,送往寺中供养。有童人晓于殿中扫地,见一妇人,问其由来,云是卢赞善妾,为大妇所妒,送来在此。其后见卢家人至,因言见妾事。赞善穷核本末,所见服色是瓷人,遂命击碎,心头有血,大如鸡子。      (《广异记》)


  卢赞善是谁?不太清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家有一尊瓷娃娃,做工精巧,栩栩如生,作为摆设,几年来一直放在卧室的窗台上。这一天,卢妻开玩笑:“你看她样子多乖巧,可给你做妾!”


  说来也怪,自此以后,每到其妻不在时,卢赞善在寝室中就会恍恍惚惚地看到一个妖冶的女人。而这一日,那曲线玲珑的美女竟卧于幔帐中……后面的故事可以省略了;或者,根本就没发生什么故事,只是时间一长,卢赞善有点精神不定,人也憔悴了。但他还算不太糊涂,突然意识到自己帐中的美女与窗台上的瓷人别无二致!


  这叫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卢赞善没敢将那瓷娃娃销毁,也可以说舍不得,在忐忑中他将其秘密送到附近的寺院里。


  后来的一天清晨,寺内有童僧于大殿上扫地,见一美女身影,逐而问之,其女自称是卢赞善之妾,为其妻所妒忌,被送至寺中。再后来,卢家有人来寺里上香,童僧将所遇之事如实相告。最后的结果是:卢赞善心一狠,命人将那瓷娃娃击碎。发现其心头部位有血块,大如鸡子。


  那是美妇人的心吗?


  这是一个瓷娃娃作怪的故事。那么布娃娃呢?确实也有这样的记载,故事同出于《广异记》:长安人韦训,于一日坐于榻上跟先生研习《金刚经》,猛见有一身高过三丈的红裙妇人跨墙而入,在离很远的地方就伸出枯手抓他身边的先生,先生被揪住头发后,跌落榻下。红裙恐妇又抓韦训,后者大恐,以《金刚经》遮身,才脱险境。而他家先生则被一直拽到相邻的一户人家。众人鼓胆而追,那红裙恐妇才将浑身已蓝靛,舌头伸出一尺多长的韦训家的先生放下,消失在该家厕所中。人们追进厕所,掘地数尺,从粪堆里挖出一“绯裙白衫破帛新妇子”,也就是一个布娃娃啊!


  这样的故事让人想到日本的恐怖电影。在这种类型片中,最常出现的恐怖人物是孩童和玩偶,最单纯的符号与最令人惊悚的镜头结合在一起,从而制造令人战栗的效果。在电影中,往往是在主人公浑然无知时,他身边的玩偶或他背后的孩童面无表情地流下了鲜红的眼泪。但有没有人告诉你,在唐朝时也有这样的娃娃,在古典的寂寞中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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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1:3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12-31 17:18 编辑




   木马的夏天



  在唐朝的一个夏天,一匹木马向我们慢慢奔驰而来。


  高励者,崔士光之丈人也。夏日在其庄前桑下,看人家打麦,见一人从东走马来,至励再拜,云:“请治马足。”励云:“我非马医,焉得疗马?”其人笑云:“但为胶黏即得。”励初不解其言,其人乃告曰:“我非人,是鬼耳。此马是木马,君但洋胶黏之,便济行程。”励乃取胶煮烂,出至马所,以见变是木马,病在前足,因为黏之。送胶还舍。及出,见人已在马边,马甚骏。还谢励讫,便上马而去。        (《广异记》)


  高励是大臣崔士光的岳丈。一个夏日,他在庄前桑树下看人打麦。


  那大约是个光阴慵懒的午后吧,在发呆中,高励远远望见有一人骑马自东而来,渐至高励眼前,拜而相求:“请您帮忙给我的坐骑治疗一下足伤。”


  高励很奇怪:“我不是马医,如何帮你治马足之伤?”


  那人笑道:“只烦劳您取些胶水来即可。”


  “胶水?”高励不解。


  那人点头。


  高励于是将胶煮烂,熬为胶水,来到外面,见那人所牵之马已化为木马!


  观其前足,似有断裂,于是以胶水粘牢。随后,高励将胶水放回,再出来时,那马又已化为骏马。其人谢过高励后,上马而去。


  高励望着那一骑背影,陷入深深的茫然。在此之前,那人曾低声对他说:“我非人,而是鬼。我所骑此马,乃木马,您只要取些胶水,将其足粘牢,它便可继续兼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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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1:3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12-31 17:19 编辑




    关于媚珠


  在唐朝时,有这样一种传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媚珠的宝物,它藏于千年狐狸的嘴中,如果女人得到它,就会变得千娇百媚,赢得天下男子之心。据说,玄宗的宠妃杨贵妃就曾得到过这样一颗媚珠,故而得到皇帝青睐,多少年不失其宠。只是,人世茫茫,又去哪里寻找一只千年狐狸?又如何得到它嘴里的媚珠呢?


  一个叫刘全白的唐朝人说,得到媚珠不是没有可能,但这完全靠运气。


  按照刘全白的回忆:他小的时候,有个乳母,乳母有子名众爱,少年时,好于夜间在道边张网捕捉小动物。


  刘全白的庄园在陕西岐山下。这天晚上,众爱在庄园之西的道上下网,听到有物撞入网中,再行观看,那物起身,是一个红裙妇人。随后她绕网而行,在众爱的注视下,那妇人忽然捉得一只路过的田鼠,竟生着吞了下去。众爱看得惊异,断定其为妖异,于是大声呵斥,那妇人一慌,不择路径,复入网中。众爱胆子还真大,举棒将之毙杀,但那妇人死后不改人形,众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误杀了好人,情急之下像作案后的凶手一样,连人带网投入附近的池子里,随后奔回家中告知此事。


  父母听后甚恐,欲明早举家潜逃他乡。但众爱冷静下来一思索:“哪有妇人生吞田鼠之理?其人必妖!”于是,他返回池塘,打捞上那妇人,想再看看,却意外地发现其还有呼吸,于是又给了她一斧头,这回那妇人终于化为原形了,是一只狐狸。众爱大笑,拖其还家,路遇一老僧,听其诉说后,作了如下建议:“我看此狐当有千年之龄,所以可变为人形。现在看来,它依旧未死,不如你将它饲养,因为我听说千年狐狸的嘴中有一颗媚珠,若得此珠,当为天下人所爱。”


  众爱大喜,邀请老僧一同还家,跟父母诉说此事后,遂设置斋饭款待老僧,请教其得珠之法。老僧用绳子将狐狸的腿捆上,又将其罩在笼子下面,养了几天后,狐狸开始恢复吃食了。老僧叫众爱挖了一个小坑,将一支窄口瓶置于坑中,使瓶口与地面平齐,又把两块烤肉塞进瓶中,狐狸在瓶口处闻得肉味,却无法吃到,于是流下口水。等那肉凉了,再换新肉,以保持诱人的味道。如此往复,多日过后,狐狸终于坚持不住,吐出一颗珠子,随后自己也死了。那正是媚珠。其珠大小如围棋子,光滑异常。此珠遂为众爱的母亲即刘全白的乳母所收藏,此后颇得丈夫的宠爱。


 
 唐刘全白说云,其乳母子众爱,少时,好夜中将网断道,取野猪及狐狸等。全白庄在岐下,后一夕,众于庄西数里下网,己伏网中,以伺其至。暗中闻物行声,觇见一物,伏地窥网,因而起立,变成绯裙妇人。行而违网,至爱前车侧,忽捉一鼠食。爱连呵之,妇人忙遽入网,乃棒之致毙,而人形不改。爱反疑惧,恐或是人,因和网没沤麻池中。夜还与父母议,及明,举家欲潜逃去。爱窃云:“宁有妇人食生鼠,此必狐耳。”复往麻池视之,见妇人已活,因以大斧自腰后斫之,便成老狐。爱大喜,将还村中。有老僧见狐未死,劝令养之,云:“狐口中媚珠,若能得之,当为天下所爱。”以绳缚狐四足,又以大笼罩其上。养数日,狐能食。僧用小瓶口窄者,埋地中,令口与地齐,以两胾猪肉,炙于瓶中。狐爱炙而不能得,但以口属瓶。候炙冷,复下肉脔。狐涎沫久之,炙与瓶满,狐乃吐珠而死。珠状如棋子,通圆而洁。爱母带之,大为其夫所贵。        (《广异记》)


  这是关于媚珠的故事。


  事实上,能起到媚珠作用的还有蛇珠。但能识此宝的人更少。这种蛇珠在唐朝的开元年间出现过一次。按史上记载:“长安至相寺有贤者,自十余岁,便在西禅院修道。院中佛堂座下,恒有一蛇,贤者初修道时,蛇大一围,及后四十余年,蛇如堂柱。人蛇虽相见,而不能相恶。开元中,贤者夜中至佛堂礼拜,堂中无灯,而光粲满堂,心甚怪之。因于蛇出之处,得径寸珠。至市高举价,冀其识者。数日,有胡人交市,定还百万。贤者曰:‘此夜光珠,当无价,何以如此酬直?’胡云:‘蚌珠则贵,此乃蛇珠,多至千贯。’贤者叹伏,遂卖焉。”


           在这个故事里,长安至相寺贤士与一蛇相处近半个世纪,每当他打坐时,即使屋子里不点灯火,也很光明。因为那条蛇遗留下一颗珠子。后来,蛇珠被拿到市场上,有胡商要买,但只出百万钱。贤士觉得给价太低,认为这是夜光珠,为无价之宝。胡商说:“假如你这珠子是蚌珠,就珍贵了;可惜是蛇珠,卖不了太高的价。”其实,蚌珠在这个世界上是易见的,而蛇珠不易见,况且胡商只知道蛇珠可赐光明,而不知道它还能起到如狐狸的媚珠的作用。在唐朝,胡商往往以见多识广著称,唯独在这个故事里他们露怯了,虽然最终买下了蛇珠,却不知道它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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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1:3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12-31 17:21 编辑




   与死亡有关的偏旁部首



  唐玄宗开元年间(公元713年—741年),洛阳令杨外出,依仗威武,过城外时,众人皆避,唯有大槐树下一卜算者神色自若,毫无躲避之意。杨的属下大声呵斥,卜算者仍一动不动。杨为官清正,不是暴戾之辈,只是奇怪于此人的举动,于是叫人将其带回衙门。随后有了这样的交谈:


  杨(好奇地):“我很奇怪,您为什么不躲避一下,即使不谈冲撞我,基于起码的礼貌,也该动一动吧?”


  卜算者(不屑地):“您只不过是两日县令,还敢如此讲排场?”


  杨(迷惘地):“何出此言?”


  卜算者(神秘地):“两天后,阁下当死!”


  杨(惊愕地):“您既然知我命运,也一定能破解,为我解灾,怎样才可避免此劫?”


  卜算者(耐心地):“应据你随后的见闻相机而动,但最后能否得免,我也没完全把握。”


  卜算者建议杨将他带到东偏院。在东院,卜算者叫杨光脚散发,立于墙下,自己写了几条道符,开始作法。随后,告诉杨,晚上不要回平时所居的正房,而是潜藏在东院,午夜后看结果。


  午夜至,卜算者对杨说:“鬼使一会儿当来摄你,不过我已作道符,今晚应该没事了,但以后他们还会来。这样吧,你明天身着便衣,用三十张黄纸作冥钱,再多带些酒食,从定罪门出去,到郊外桑林中,那里有个小屋,你在那等待身着黑衣、露着右臂者,此即鬼使。若你能留他吃饭,那么就有逃脱此劫的可能。吃饭时,你可问他需要什么,并多道感谢之词。我的办法就是这些了。”


  杨很高兴,按照卜算者说的去做了。


  杨带了两个仆人在洛阳定罪门外的桑林中焦急地等待。但直至日头将下山,仍未发现有黑衣人过来。杨心中不安起来。


  日头终于下山,暮色在桑林中升起。杨心如火焚:黑衣人到底还会不会来?正在他焦虑时,仆人禀报,确有一黑衣人现身桑林,朝这边走来。杨大喜,叫仆人将黑衣人迎入小屋,为其设宴席。


  黑衣鬼使道:“你昨晚去哪了?我曾怀疑你潜于东院,但东院有道符监护,我不敢冒犯。现在,幽盟地府还是要断你阳寿,你说这事怎么办?”


  杨一再拜求,烧纸为冥钱,赠与鬼使。


  鬼使笑道:“如此说来,也不是没有办法。明天,我还会与同事来摄你,你在这里设宴,招待他们一顿,后面的事就不用管了。”


  第二天,杨依旧于桑林中设宴,满是山珍海味。天黑后,昨天那鬼使又带来了几十个同事,前来赴宴。


  夜宴过半,鬼使对杨说:“杨长官勿虑,您的事,我们怎么会不放在心上?!”


  诸鬼使一阵商量,最后出了这样一个计策:“您知道您对面的邻居是谁吧?”


  杨说:“知道,是一个叫杨锡的人。”


  鬼使道:“这就好办了。我们准备改一下生死簿,把您‘’字左边的‘斜玉’旁,改成‘金’字旁,这样的话……”


  杨说:“杨改杨锡?!”


  鬼使道:“莫说出来啊!您只管明晨五更天在杨锡门前等候,若听到他家传出哭声,那您就平安无事了。”


  开元中,洛阳令杨尝因出行,见槐阴下有卜者,令过,端坐自若。伍伯诃使起避,不动,令散手拘至厅事,将捶之。躬自责问,术者举首曰:“君是两日县令,何以责人?”问其事,曰:“两日后,君当命终。”甚愕,问何以知之,术者具告所见。举家惊惧,谓术者曰:“子能知之,必能禳之,若之何而免也?”再拜求解。术者曰:“当以君之闻见,以卫执事,免之与否,未可知也。”乃引入东院亭中,令被发跣足,墙面而立,己则据案而书符。中夕之后,喜谓曰:“今夕且幸免,其即来,明日,可以三十张纸作钱,及多造饼餤与壶酒,出定罪门外,桑林之间,俟人过者则饮之,皂裘右袒,即召君之使也。若留而饮餤,君其无忧;不然,难以济。君亦宜易衣服,处小室以伺之,善为辞谢,问以所欲。予之策尽于是矣。”如其言,洎日西景,酒餤将罄,而皂裘不至,深以忧。须臾遂至,使人邀屈,皂裘欣然,累有所进。乃拜谒,人云:“君昨何之数至所居,遂不复见,疑于东院安处,善神监护,故不敢犯。今地府相招未已,奈何?”再拜求救者千数,兼烧纸钱,资其行用。鬼云:“感施大惠,明日,当与府中诸吏同来谋之,宜盛馔相待。”言讫不见。明日,设供帐,极诸海陆。候之日晚,使者与其徒数十人同至,宴乐殊常浩畅,相语曰:“杨长官事,焉得不尽心耶!”久之,谓:“君对坊杨锡,亦有才干,今揩‘王’作‘金’以取彼。君至五更鼓声动,宜于锡门相候。若闻哭声,君则免矣。”如其言往,见鬼便在树头,欲往锡舍,为狗所咋,未能得前。俄从缺墙中入,迟回闻哭声。遂获免。

  (《广异记》)




  后来的事情如鬼使所言,一切按部就班地发生着。当杨听到杨锡家传出哭声后,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看来,幽冥地府也有接受贿赂之说。所谓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得到当事人的好处后,几个鬼暗动手脚,把生死簿上的名字悄悄改动,“杨”作“杨锡”,由“王”而“金”,偏旁部首一换,死亡便降临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样的办法倒是闻所未闻。而那杨锡更是糊里糊涂地成了替死鬼。关于鬼使索要钱财的事,《广异记》中还有一例。


  在这个故事中,主人公是长安武功人郜澄,其开头部分与杨的遭遇大同小异,说的是他赴洛阳参加考试途中,于槐树下遇一老妇人,为其看手相,称其十日内必死,需做善事,比如为监狱中的犯人施舍酒食,这样也许有可能逃过劫难。郜澄惊恐中听其言,在附近的县城买了酒食去狱中进行施舍,随后返回树下见老妇人,后者又令其迅速回家,不要去洛阳参加考试了。为了安全起见,郜澄迅速返回武功县。到家后,郜澄感到没什么灾病,就很高兴,于是出宅门。


         刚一出门,就看到很多人拜倒路边,自称是附近神山县百姓,得知郜澄被任命为当地县令,所以前来迎候。郜澄很奇怪,这次没到洛阳参加考试就返回了,如何被任命此官?而神山县又在哪?正在犹疑间,有人骑马而至,手持绿色官服,请郜澄穿上,后者迷迷糊糊地就穿上了,乘马随之而去。行了十里后,又有人迎拜郜澄,说自己是慈州博士,告诉郜澄又从神山县令升为慈州长史了,随后将自己的马交由郜澄骑,自己则乘驴。行了二十里后,终于出现变化:那个自称慈州博士的人狠狠地夺了郜澄之马,微笑着看着他。后者迷茫地问什么意思。


  自称慈州博士的人大笑道:“你现在已是新死鬼!幽冥地府捉你,你还真以为自己得官了?”


  正如我们猜测的那样,所有的一切都是鬼使设计的圈套。


  鬼使将郜澄带过奈河,来到地府。郜澄大呼冤枉,奔走到一个叫“中丞理冤屈院”的地方诉冤,中丞叫手下去查生死簿,手下当时站在中丞身后,他向郜澄示意,索要钱财,所谓“举一手,求五百千”。而郜澄“遥许之”,用眼神告诉他:没问题啦。那人查完生死簿后,对中丞说:“此人确实被抓错了,阳寿还未到期。”这就是钱财的力量。随后,中丞叫那人带郜澄去一个叫“通判府”的地方,进行放人的最后一道程序。办完手续后,那人带郜澄出来,被把守“通判府”的一个鬼差拦住,向郜澄要钱。先前已接受郜澄贿赂的那人怒道:“郜澄是中丞的亲属,你等小鬼安敢索要钱物?”啊,这是大贪向小贪的警告。


  回到杨的故事。他通过贿赂鬼使,逃过一劫。但在史上,杨还是以清正刚直著称的,可以说是盛唐名臣。此人原籍陕西华阴,在武则天之后的中宗、睿宗和玄宗时代为官,不畏权贵,敢于直言,并以提倡古礼而著称,为玄宗皇帝欣赏。其仕途线路为:陕西麟游县令、河南洛阳县令、侍御史、御史中丞、户部侍郎、华州刺史、国子祭酒、散骑常侍,六十八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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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1:3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12-31 17:23 编辑



      深宅怪谈


  讲一个发生在洛阳深宅的奇异故事。


  东都洛阳陶化里的深处有一座空宅,唐文宗大和年间(公元827年-836年),有张秀才寓居于此。每到晚上,他常常感到心神不定,似乎有妖魅游走四周。张秀才虽有些胆量,但一个人居此凶宅,却也着实惊惧。为了壮胆,老兄每每自念:“大丈夫何惧鬼魅?!不怕不怕。”但依旧心虚。这天晚上,他喝了些酒,壮着胆子睡在厅堂,未入寝室。


  夜深了。


  张秀才倦意渐浓。他刚要入睡,突然发现有道士与僧人各十五名现身于厅堂,三十人排成六行,神色严肃,像踩着鼓点一样前行。最奇异的还不在于此,而在于所有道士的模样是一样,所有僧人模样也是一样的:衣着、面容、身材、表情。于是,你可以想象一下这场景了。张秀才看在眼里,惊怪于心,假装睡着,眯眼以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又有二物旋转着出现在地上,该物为四面体,上面各有二十一只眼睛,每面深处还有一只眼睛,共四只,色如火红。这两个多眼怪物在地上相互追逐,滚滚有声。与此同时,那三十名道士和僧人,在厅堂中,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或跑或走,但依旧保持着同一表情,旋转追逐。那二物,则夹杂在僧道之间,不停地骨碌,哗啦哗啦,一刻不歇。他们互相撞击着,或分或聚,甚是热闹。其间,一名道士站在地上停了一会儿,马上被身边的和尚推打,随后又奔跑起来。此时,有一人忽然高声大叫:“我等已是顶点!”


  什么意思?只见道士和僧人肃然站立住。这时候,一个多眼怪物对另一个多眼怪物说:“这僧道虽有高深之法,但也必须靠了我们,才能行进转动有规律,否则怎么敢称卓绝而达到了顶点?!”


  张秀才认为眼前所见必是妖物,于是鼓足勇气,抓起枕头朝他们扔过去。僧道与那两个多眼怪物大惊,其中一个说道:“快走,否则将为此辈所驱使!”随后,消失不见。


  张秀才自然一晚都没睡好,他不知道自己遇见了什么怪物。第二天,他有意识地在宅内搜寻,在墙角发现了一只落满灰尘的布囊,里面有用于赌博的“长行子”三十个,还有“骰子”一对。


  东都陶化里有空宅,大和中,张秀才借得肄业。常忽忽不安,自念为男子,当抱慷慨之志,不宜怯以自软,因移入中堂以处之。夜深欹枕,乃见道士与僧徒各十五人从堂中出,形容长短皆相似,排作六行,威仪容止,一一可敬。秀才以为灵仙所集,不敢惕息,因佯寝以窥之。良久,另有二物展转于地,每一物各有二十一眼,内四眼剡剡如火色,相驰逐,而目光眩转,砉剨有声。逡巡间,僧道三十人,或驰或走,或东或西,或南或北。道士一人独立一处,则被一僧击而去之。其二物周流于僧道之中,未尝暂息。如此争相击抟,或分或聚。一人忽叫云:“卓绝矣。”言竟,僧道皆默然而息。乃见二物相谓曰:“向者群僧与道流妙法绝高,然皆赖我二物成其教行耳,不然,安得称卓绝哉!”秀才乃知必妖怪也,因以枕而掷之。僧道三十人与二物一时惊走,曰:“不速去,吾辈且为措大所使也。”遂皆不见。明日搜寻之,于壁角中得一败囊,中有长行子三十个并骰子一双耳。     (《宣室志》)


  故事真相大白:竟是一副赌具在作祟!


  在古代志怪笔记里,很多东西都可以修炼为人形,但以骰子为精怪的故事却只此一例。骰子也就是色子,为古代最常见的赌博与游戏用具。骰子大约是三国时被发明出来的,据说专利人是曹植。最初它上面的点,是黑颜色的。到了唐朝,被点成红色的。所以,在本故事中有“内四眼剡剡如火色”一说。骰子往往用木头或兽骨做成,唐朝诗人温庭筠有《新添声杨柳枝词》一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在唐朝时,无论是宫廷,还是民间,都喜欢玩撒骰子的游戏。本故事中,与骰子一起出现的“长行子”,也就是幻化成的道士和僧人的玩意儿,是当时的一种棋子,又称“双陆”。所谓双陆,即“子随骰行,若得双六,则无不胜也”。也就是说,两个六点是最大的。故有此称。在唐朝,双陆超过了流行于魏晋时的樗蒲,成为人们最爱玩的博彩游戏。因为在玩“长行”时需要靠骰子来决定步法走向,所以才有骰子精之语:“这僧道虽有高深之法,但也必须靠了我们,才能行进转动有规律,否则怎么敢称卓绝而达到了顶点?!”


  这个发生在东都洛阳的故事令人称奇。而在西京长安的深宅,也有一件怪事发生。《宣室志》中所记载的这则故事涉及一种自2008年夏天之后被我们所熟悉的乐器。


  故事的主人公是进士李员,他原籍山西,居于长安延寿里。唐宪宗元和年间的一个初夏的傍晚,李员独处寝室,刚在床上躺下,还未睡熟,隐约听到屋子西角有声音传来,其音轻微,闻而悠远。再细听,有金石之声,萦耳不绝。不久,又有歌声传来,其声清越,寂然冷切。李员默记其词:“色分蓝叶青,声比磬中鸣。七月初七日,吾当示汝形……”一曲歌罢,乐声亦停。李员惊异,一夜无眠。转天,他叫仆人在屋子里寻找可疑的踪迹而不得,似乎一切正常。到了这天夜里,李员又闻到乐声,凄凉古远,歌词一如前夜。随后一连几夜,都有神秘的乐声在屋子里出现。李员知道遇见怪异了,但又不知道这怪异之音来自何方。


        后入秋,七月的前六天,长安满城夜雨连绵,李员寓所厅室的北墙,因雨水不息而塌陷。李员突然想到那天听到的那首歌:“七月初七日,吾当示汝形……”而明天就是初七。这一天,会有什么异象发生?七月初七,李员在忐忑中度过,傍晚时再次闻到那奇异的乐声幽幽传来,此次他循声而去,在塌陷的北墙下发现了一尊缶,轻轻叩之,音色纯美,声音韵长。缶,古代的一种打击乐器,形如方鼎,多为青铜制造。而李员看到的这尊缶,不是很大,只有一尺多高,是用黄金制造的,形状也与一般的青铜缶不同,古异得令人不知道铸造于什么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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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1:3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12-31 17:28 编辑




        下一个就是你


  安徽历阳人罗元则驾驶着自己的小船去扬州办事。


  时值初秋,阴雨连绵,船依岸而行。雨一直下,几日不断,这一天来到一个地方,岸上有一人求寄船中,以避大雨。


  罗元则将船靠岸,那人上来。罗元则见那人如长者模样,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但罗元则又很奇怪,因为河两岸是茫茫荒野,这一路段渺无人烟,搭船者是从哪出现的呢?而且此人并不像个旅者,因为他没带行囊,只是手里拿着一封信。罗元则不得不感到奇怪。小船带着主人的疑问,驶入茫茫雨夜。


  晚上,罗元则与那人闲聊开来,随后同卧而睡。第二天,继续行船,天色大亮时,看到前面有一村落,那人说:“我下船到岸上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你停船等我一会儿,甚是感谢。但不要打开我的书信。”


  罗元则点头答应,那人放下书信,匆匆下船。罗元则在船上相待,那人下去没一会儿,岸上村落里就传出哭声,像是死了人。罗元则感到有些不对劲,又看到那人留于船上的书信,于是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上写:“某日至某村,当取某乙之性命。”罗元则甚惊,更令他睁大眼睛的是:自己的名字,赫然写在某乙的下面。


  正在这时,罗元则感到身后站着一个人,猛一回头,发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上船来了,说:“你为什么窃视我的书信?”


  罗元则拜倒哀求:“实不相瞒,我就是您信上所写的罗元则。”此时,他已知那人并非来自阳间了。


  鬼道:“你这一生,有没有负过别人?”


  罗元则仔细回忆:“我只做过一件坏事:曾夺取同县张明通的十亩田地,导致他失业,但此人现在已死了啊。”


  鬼一笑:“正是因为他死了,所以才在冥府将你投诉。”


  罗元则哭泣着说:“我父母均已年迈,都靠我一人照料,希望您能放过我。”


  鬼沉吟良久:“这样吧,考虑到你用船拉了我一段路,我暂且放过你。但你也不要去什么扬州了,立即掉转船头回家去,切记:到家后,三年内不要出门。这样的话,还可以再活十年。”说罢,那鬼下船而去,消失在茫茫荒野。


  历阳罗元则,尝乘舟往广陵,道遇雨,有一人求寄载,元则引船载之。察其似长者,供待甚厚,无他装囊,但有书函一枚,元则窃异之。夜与同卧。旦至一村,乃求:“暂下岸,少顷当还,君可驻船见待,慎无发我函中书也。”许之,乃下去。须臾,闻村中哭声,则知有异,乃窃其书视之,曰:“某日至某村,当取某乙。”其村名良是,元则名次在某下,元则甚惧。而鬼还,责曰:“君何视我书函?”元则乃前自陈伏,因乞哀甚苦。鬼愍然,谓:“君尝负人否?”元则熟思之,曰:“平生唯有夺同县张明通十亩田,遂至失业,其人身已死矣。”鬼曰:“此人诉君耳!”元则泣曰:“父母年老,惟恃元则一身,幸见恩贷。”良久,曰:“念君厚恩相载,今舍去,君当趋归,三年无出门,此后可延十年耳。”即下船去。元则归家中。岁余,其父使至田中收稻,即固辞之。父怒曰:“田家当自力,乃欲偷安甘寝,妄为妖辞耶?”将杖之。元则不得已,乃出门,即见前鬼,髡头裸体,背尽疮烂,前持曰:“吾为君至此,又不能自保惜,今既相逢,不能相置。”元则曰:“舍我辞二亲。”鬼许。具以白父。言讫,奄然遂绝。其父方痛恨之,月余亦卒。

  (《广异记》)



  罗元则回到家中后,闭门不出。


  一年后,罗元则的父亲叫他去田中收稻,罗元则说什么也不去,把因由简单地说了一下。其父大怒:“种田之人,自当出力,安能闲逸如此?又怎么能相信那些鬼话?!”说着,举起拐杖就要打罗元则。


  罗元则没办法,只好出门,此时他怀着一丝侥幸。但刚一出门,就看到曾遇见的那鬼站在眼前:“当初我徇私放过你,导致我现在成此模样而不能自保。现在我们既然又遇见了,你就别逃了。”


  罗元则看到那鬼秃发裸体,身上多疮,似乎受了不少苦。这时候,他反而平静下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与父母告别。”


  鬼点头。


  返身回院后,罗元则把所遇事情告诉了父亲,说完最后一个字,即倒地而亡。其父自然悔恨不已,伤心欲绝,一个多月后也故去了。


  到了故事的最后,罗元则从容赴死,令人顿生伤感。此外,故事还有几点值得一提:首先,在冥间鬼也是分等级的。本文中的鬼的级别应该比较低,靠腿脚工作,为此还搭了一段罗元则的船。其次,由鬼最后说的话看,由于他徇私放过了罗元则,所在冥间受到了处理,所谓“髡头裸体,背尽疮烂”,在这种情况下,他放弃了当初对罗元则的承诺,而追上门来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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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1:3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12-31 17:29 编辑




       幻游记



  这是一个由幻而生、误入异境的故事。故事发生在唐朝中期。当时有一个叫石宪的原籍太原的商人,因做生意,常往来于代北即山西北部地区。


  穆宗长庆二年(公元822年)夏,我们的主人公石宪正行进在雁门关附近的大道上。时值酷暑,烈日当头,石宪甚是饥渴,又有些中暑,因而止步道边,找了棵大树,坐下来休息。石宪打开行囊,吃了点东西,又喝了点水,多少感到舒服了一些。连日赶路,也许有些累了,石宪靠在大树上,很快就睡着了。


  唐朝的光阴在雁门关外的大道边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恍惚中,石宪觉得面前站着一个人。石宪定睛而看,那影像一点点清晰起来,是一个僧人,披褐衣,貌怪异,双眼如蜂,正在对他微笑。石宪大惊。这时候,僧人道:“施主莫怕,我修行之地在五台山以南,那里远离尘世,有幽林清水,实为避暑胜境。从这里去,只有几里地的路,您可想与我同游,到那里走一遭?且我观施主,似已中暑,如不随我走,若因此而病,危及性命,不是很后悔么?”


  石宪遥望四周并无人烟,而又酷热难耐,水壶中的水也已所剩无几,加上僧人的劝说,不免动心:“愿与师父一同去。”


  那僧人一笑,点了点头。


  石宪随僧人一路向西,行了几里,果见密林,入其深处,将尽之际,有一池潭,一群僧人正在水中相戏。石宪很奇怪,问那僧人,后者回答:“此乃玄阴池。我的弟子们正在里面洗澡,以消却炎热。”


  说罢,那僧人带石宪绕池而行。石宪观看那些洗澡的僧人,总觉得有些别扭,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又看,不禁心中大恐:戏水群僧,观其容貌,竟都长得一样!石宪猛一回头,发现引他而来的僧人正在诡异微笑。


  此时天色已晚,四周渐渐黑下来。那僧人道:“施主可想听我弟子诵经之声?”


  石宪未置可否,但随即听到池里群僧合声而噪。大约一顿饭的工夫,池中有一僧人爬上岸,拉住石宪的手:“施主与我们一起洗洗吧,不要害怕啊!”


  石宪感到对方之手甚是冰冷。


  石宪没办法,只能随其入池。甫一入水,更觉浑身冰冷,寒战不已,大叫一声,睁开眼睛,发现是一个梦。他看了看四周,已是黄昏,自己还卧在道边的那棵大树下,但衣服已湿,浑身上下寒冷异常,仿佛刚从水中上来。石宪觉得身上很难受,像是病了。他思忖着刚才的境遇,一时不能断定这是不是梦幻。


  有石宪者,其籍编太原,以商为业,常货于代北。长庆二年夏中,雁门关行道中,时暑方盛,因偃大木下,忽梦一僧,蜂目,披褐衲,其状奇异,来宪前,谓宪曰:“我庐于五台山之南,有穷林积水,出尘俗甚远,实群僧清暑之地,檀越幸偕我而游乎即不能,吾见檀越病热且死,得无悔其心耶!”宪以时暑方盛,僧且以祸福语相动,因谓僧曰:“愿与师偕去。”于是其僧引宪西去,且数里,果有穷林积水,见群僧在水中,宪怪而问之。僧曰:“此玄阴池。故我徒浴于中,且以荡炎燠。”于是引宪环池行。宪独怪群僧在水中,又其状貌无一异者。已而天暮,有一僧曰:“檀越可听吾徒之梵音也。”于是宪立池上,群僧即于水中合声而噪。仅食顷,有一僧挈手曰:“檀越与吾偕浴于玄阴池,慎无畏。”宪即随僧入池中,忽觉一身尽冷,噤而战,由是惊悟,见己卧于大木下,衣尽湿,而寒怵且甚。时已日暮,即抵村舍中。至明日,病稍愈。因行于道,闻道中有蛙鸣,甚类群僧之梵音。于是径往寻之,行数里,穷林积水,有蛙甚多。其水果谓“玄阴池”者,其僧乃群蛙耳。宪曰:“此蛙能易形以惑于人,岂非怪尤者乎?”于是尽杀之。

  (《宣室志》)



  时已日暮,石宪拼命赶路,希望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能抵达前面的村庄或客栈。一路疾行,终于见前面有个村子。入村后,他找了一户人家住下。休养一晚,到了第二天,石宪感到身体好了些,于是继续赶路。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道边有蛙鸣,开始没在意,后来发现:一路行来,一路入耳,那声音很是熟悉。石宪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那洗澡的群僧所发出的声音吗?石宪惊怪。于是,他顺着蛙声寻去,走了数里,见一池塘,里面青蛙甚多,鼓噪不已……


  这是一篇梦幻小说。


  但不仅仅是梦幻小说。在这篇作品里,梦幻与现实的界限实际上被混淆了。你可以说故事中主人公的遭遇来自于梦境。但是,也可以说那一切都是真实的,是石宪梦游时所见;同时,也可以认为这一切纯粹来自于他在树下的幻想。这三种可能都存在。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由幻而生的。而之所以产生“幻”,被认为是由于蛙精的“惑”。石宪以此为由,将一池青蛙杀死。这个结尾其实可以引出唐高宗仪凤元年(公元676年)的那个著名的公案。当年,禅宗六祖慧能驻于广州法胜寺。寺中风起而经幡动,一僧人认为是经幡在动,另一僧人认为是风在动。而慧能说:“都不是,是你们的心在动。”说到底,这是一个哲学命题:是物质决定意识,还是相反?只是石宪没想那么多,杀完群蛙后,他就大步流星地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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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01:4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3-12-31 17:30 编辑




    李赤之死



  下面这则故事有点意思,主人公也很特别。


  唐德宗贞元年间(公元785年—805年),吴郡即苏州有进士名叫李赤,史上真有其人,是个狂热的诗人,做梦都想出名,每每以李白自比,再后来干脆把名字改为与“白”相对的“赤”。为了出名,他将自己的诗混入李白的诗集中,以求引起人们的注意。比如这首《姑熟溪》,由于李赤当年做手脚,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诗到底是李白写的,还是李赤写的。此诗如下:“爱此溪水闲,乘流兴无极。击楫怕鸥惊,垂竿待鱼食。波翻晓霞影,岸叠春山色。何处浣纱人,红颜未相识。”后来编《全唐诗》,收入李赤作品十首,随便选三首,看看究竟:


《天门山》:“迥出江水上,双峰自相对。岸映松色寒,石分浪花碎。参差远天际,缥缈晴霞外。”


《谢公宅》:“青山日将暝,寂寞谢公宅。竹里无人声,池中虚月白。荒庭衰草遍,废井苍苔积。唯有清风闻,时时起泉石。”

《丹阳湖》:“湖与元气通,风波浩难止。天外贾客归,云间片帆起。龟游莲叶上,鸟宿芦花里。少女棹舟归,歌声逐流水。”


     单篇来看,倒也清幽飘然;放在一起,总觉得无甚特色。


  不管这些,只说此日,李赤与友人赵敏之游于东南,一路上与赵狂聊诗歌,问自己是不是超过了李白。每到临水登山时,李赤更是大声朗诵自己的诗歌,最后搞得赵敏之没办法,只得说:“你的诗歌比李白强十倍!”此日,他们行至浙江衢州的信安,离县城还有三十里,夜宿驿站。及至半夜,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正在李赤和赵敏之大睡时,庭院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披发的白衣女人的身影。当然,此刻她正背对着我们,我们还看不到她的面容。不过,现在她开始一点点转过身来……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李赤仿佛被什么猛地拽了一下,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来到院子里,向那女人以礼相拜。再后来,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李赤返回屋,打开书箧,拿出纸笔,给自己的父母写了一封信:“我已被郭氏选为女婿啦!”这封信写了很长,但每句话的意思都不外乎被招为婿。写完后,李赤把信塞进书箧,再次来到庭院中,那女人又突地出现,随手抽出身上所带的长巾,猛勒李赤的脖子。


  屋子里的赵敏之听到喊声后,扫视四周,见没有李赤,于是披着衣服跑出来。那女人忽地收起长巾,一下子消失在夜色中。赵敏之从地上拉起李赤,问怎么跑到院子里来了。后者一时也说不明白,揉了揉脖子,还在责怪同伴坏其好事之意。回到屋后,李赤似乎想起什么,打开书箧,里面竟真的有一封书信。赵敏之问李赤发生了什么,后者神情异样。最让赵敏之不能明白的是,他刚才来到院子里时,发现不但那个白衣女人在拿长巾勒李赤的脖子,而且李赤本人竟也双手抓住长巾的两头,帮那女人使劲,自己勒自己。


  转天,李赵二人各揣心腹事,又相伴向南行了一程。至建中这个地方的驿站,已是午后时分。二人住下,但未几,李赤又失踪了。赵敏之一顿寻找,最后在厕所里找到了这位大哥。只见他坐于床上—厕所里也有床榻,当是古人之习俗。还未等赵敏之开口,李赤先发起脾气:“我正要以礼相谢对方,又被你惊醒了!”


  赵敏之不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多日后,李赵二人漫游到了福建某处,当地有人与李赤有旧,于是夜宴款待他们。席间李赤像往常一样,问大家是李白的诗好,还是他的诗好。大家嘻嘻哈哈,说他的诗好。李赤大喜,登桌朗诵,搞得众人很是郁闷。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了,这时发现似乎少了一个人:如你所想,李赤又失踪了。大家很奇怪。唯有赵敏之起身,向主人打听厕所在哪,一路跑去,果不其然,在厕所里发现了脸色狰狞、已经死去的李赤。


  毫无疑问,李赤遇鬼了,不是一般的鬼,而是被厕鬼所迷。如此说法并非信口,而是确实有这一类鬼。这类鬼早在六朝时的志怪笔记中就出现了,如《甄异录》中记载:“庾亮镇荆州,亮登厕,忽见厕中一物,如方相,两眼尽赤,身有光耀,渐渐从土中出……”《幽明录》也有记载:“阮德如,尝于厕见一鬼,长丈余,色黑而眼大,著白单衣,平上帻,去之咫尺……”按唐朝人的说法,见厕鬼主凶,人将遭不测。


  李赤死后,有位唐朝名人为他写了一篇传记。柳宗元的《李赤传》开篇是这样的:“李赤,江湖浪人也,尝曰:吾善为歌诗,诗类李白,故自号曰李赤……”在该传中,柳诗人用很大的篇幅描写了李赤对厕所的迷恋,比如有一次,大家又找不到李赤了,几个人一碰头,同声道:“去厕所!”随后,钻进厕所,果然见李赤趴在便池边诡秘地微笑,正欲钻进去。大家急忙把他的大腿抱住,拉了上来。李赤反而大怒,问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并声称自己看到了仙境世界。由此可见,李赤的大脑已完全错乱,被厕鬼所迷,陷入虚妄的幻觉中而无法自拔。


  贞元中,吴郡进士李赤者,与赵敏之相同游闽。行及衢之信安,去县三十里,宿于馆厅。宵分,忽有一妇人入庭中。赤于睡中蹶起下阶,与之揖让。良久即上厅,开箧取纸笔,作一书与其亲,云:“某为郭氏所选为婿。”词旨重叠,讫,乃封于箧中,复下庭,妇人抽其巾缢之。敏之走出大叫,妇人乃收巾而走。及视其书,如赤梦中所为。明日,又偕行。南次建中驿,白昼又失赤。敏之即遽往厕,见赤坐于床,大怒敏之曰:“方当礼谢,为尔所惊。”浃日至闽,属寮有与赤游旧者,设宴饮次,又失赤。敏之疾索于厕,见赤僵仆于地,气已绝矣。     (《独异志》)


  在这个故事中,白衣女人似乎一路如影随行,跟随着李赤。后者走一路,那厕鬼跟随一路。到后来,为厕鬼所迷,李赤最终死在了厕所里,比之于他要超越的李白死于清清波涛中,在诗意方面似乎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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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发表于 2013-2-22 09:04 | 只看该作者
花花,发个文档过来{:soso_e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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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发表于 2013-2-22 11:49 | 只看该作者
把这些小故事串起来,写一篇修真文,应该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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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发表于 2013-2-22 13:04 | 只看该作者
熊熊啊,你哪儿找到的啊?真是厉害!书没地方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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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2 13:07 | 只看该作者
花非花子 发表于 2013-2-22 13:04
熊熊啊,你哪儿找到的啊?真是厉害!书没地方买么?

   淘宝或京东上有的,但三本不在一起,要至少下两单才能买到,这还是年前看的情况。  所以我干脆全找出来,贴上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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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发表于 2013-2-22 13:16 | 只看该作者
先顶再看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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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发表于 2013-2-22 13:17 | 只看该作者
有的故事挺恐怖的,如果拍成电视连续剧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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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发表于 2013-2-22 13:18 | 只看该作者
熊熊是真正的博览群书{: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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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发表于 2013-2-22 16:09 | 只看该作者
虽说小说在中国文学史上地位不高,但细细读来,却也是精彩异常,每每惊叹之余,也能引人深思,谢谢花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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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发表于 2013-2-22 16:21 | 只看该作者
深深的感到熊版主是闲的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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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发表于 2013-2-22 17:04 | 只看该作者
留印,
花能发个电子给姐吗?
给姐省得网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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