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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花斑熊 于 2014-6-23 21:11 编辑
女人的珠宝，男人的和玉
在饰品世界中，和田玉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宝石类品类。其特殊倒不在于成分，外观，形态，用途或者升值前景，而在于其具备的明显的男性气质。其他类别的宝石类饰品，包括钻石，翡翠，各种彩色宝石等主要的购买者和使用者，特别是使用者都以女性群体为主。但是和田玉则相反，其主要购买者和使用者都是男性，即便是女性购买群体，也具备了明显的男性气质。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有的猫网女玉友，明明是女性却自称为“爷”；有的则豪气干云称自己为“侠女”；有的则不爱红装爱文装，在网名中表现了对王阳明这样儒学大家的崇拜。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如果说男人戴黄金饰品意味着财富的话，那么男性喜欢和田玉又表达了一种什么样的内在追求呢。孔子有君子比德与玉的说法，流行最广的玉德说，是许慎《说文》中的五德说。那么是不是中国男性追逐玉，就是追逐君子的美德呢。我的答案是可以说是，但又不完全是。和田玉能够打动中国男性，说明其特征和中国理想男性的内在价值观基本吻合，也就是和所谓的“君子”的追求基本吻合。所以比德与玉的提法确实是对的。但是把所谓的君子之德与和田玉的物理形态直接进行关联，无论是后人杜撰的所谓孔子的11德还是许慎的5德说，都多少有些牵强。要搞清楚和田玉真正打动中国男性心弦的秘密，首先还得从中国人“君子”的真实内涵说起。所谓的“温良恭俭让”只是这个内涵的注脚，而不是本质。所以我不会像许慎等一样把玉的特性和“仁，义，智，勇，洁”等简单关联，而是从“君子”的本质出发进行分析。
中国人所谓的“君子”，就是“君之子”的简写。“君”代表的是一种秩序，包括皇权（官权），父权，师权秩序。离开了秩序的概念，谈君子，就像离开了自由的概念谈民主一样，都脱离了本质。古代的“君子”喜欢玉，是因为玉表明了其独特的身份。“玉”首先不仅仅是玉，而是在各种皇权，父权和师权秩序中表明特权的符号。其次，更重要的是，“玉”又不是简单的秩序符号，而是对这种符号的反动。就像“君子”不仅仅意味着简单的顺从，而是要表现出“士者”独有的风骨。没有风骨的知识分子，充其量就是个两脚书柜。但是脱离了秩序的大局概念讲风骨，讲的其实已经不是中国人的所谓君子，而是西方的自由斗士。虽然我更欣赏自由斗士的彻底性，但是对于多数中国知识分子（无论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而言，成为“士者”可能是更现实的追求。
“玉”既是石头，又不是一般的石头。就像君子既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又不是普通一员，而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一员。当代的“君子”喜欢玉，某种程度上是其内心渴望成为“卓尔不凡”之人的直接映射。所以真正的好玉，应该给人一种惊艳的美感。对于我而言，惊艳的美感对于和田玉的重要性，在两个时间点体会最深。第一个时间点是第一次接触和田玉的时候的那份的惊异，正因为有了这份惊异才开始了自己的淘玉历程。第二个时间点，则是在淘玉三年多以后。由于自己的和田玉知识掌握得较为系统了，买玉的时候往往很刻板地先按照玉种，产地进行分类，然后按照细度，净度，润度，色度，雕工等指标，特别是按照玉质的细腻度进行选择。但是总觉得这样的选择似乎偏离了玉石的本质，买的玉也并不让自己特别满意。直到有一天当我回想起初次接触和田玉的感受时，才发现“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原来和田玉最重要的，还是那一瞥惊鸿的感受。因为这才是和田玉所代表的那种“卓尔不凡”感觉的直接表现。
举个例子，我算是第一批接触到塔青的人之一，其实塔青是给了我一定的惊鸿一瞥的感觉的，但是当时自己恪守品类第一的概念。青玉再好也只是青玉，不可能成为上品。只强调了玉石秩序的一面，而没有认识到玉石秩序反动的一面。所以没有在低价购买塔青。但是，我倒并不很后悔。塔青在价值上虽然这几年提升很快，但是绝对价值可能永远无法企及白玉和红黄沁等的价格。是因为塔青给人的感觉，并不是中国人理想中最纯正的青色，它给人惊鸿一瞥的程度还远远不够，所以它无法打破青玉在整个和田玉品类中的基本秩序。真正纯正的青色，去看看宋瓷的颜色就清楚了。只有出现某个青玉品种，把这种“绘事后素”的淡雅表现淋漓尽致的时候，才是青玉对原有秩序反动最有力的武器。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沙枣青比塔青更接近素雅的境界，更具备反动的可能。
这种所谓的惊鸿一瞥的感受，一定是中国人，特别是中国士者的审美感受。就像牡丹是大众的国花，而在士者眼中，牡丹则过于艳俗，而梅花才具备超凡脱俗的美。这种美简要地概括就是简单，纯粹，淡雅和孤傲。陆游的一首词把这个境界表达得很清晰：“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从这些审美观念出发，各种玉料的优缺点一目了然。从纯粹度看俄料和青海料的玉性都有不足之处，俄料石性太强，青海料玉化不充分。从淡雅度看俄料太浓，青海料太透；从孤傲度看，和田籽料的产量最少，而且形态迥异，所以价值也就最高。这就是所谓的和田玉类别的秩序概念。但是当出现了对这种秩序反动的时候，产地的差异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确实碰到过给我带来惊异感的顶级俄料。其审美的冲击力要超过绝大多数极品籽料带来的美感。同样也可以从这些观点出发，对现在升值较快的各种和田玉的较新玉种的美感进行明确的分析。比如青白玉，作为中间色，其纯正度有欠缺，淡雅性和孤傲性都略差。而乌兰海碧玉，虽然简单，淡雅，但是纯正度不够，净度缺陷较大。俄罗斯的黄口玉，简单度不错，但纯正度，淡雅度都略差。但是一旦在淘玉过程中，发现了对这些玉种不足之处的反动的料子，则是不容错过的佳品。
秩序和对秩序的反动的辩证的统一，就是中国男人，特别是中国士者的审美观念的内在本质。他们用这种观念评价琴棋书画，也用来评价玉石赏玩。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在和田玉的文化解读中体现了更多的男性气质，而且其使用者更多的是男性。尼采认为日神阿波罗与酒神狄奥尼索斯代表了人生两种不同的状态：“梦与醉”。日神精神代表了理性与乐观，但却是表面和人造的。酒神精神代表了随意和感性，但却是本真和自然的。我觉得中国人的文化秩序（也就是中国男性的价值秩序）及其反动，也恰好表现了“梦与醉”两种状态。前者是看似理性的，但恰恰只是人为秩序的投射；后者看似是直觉的，却反映了事物的内在本然状态。但是中国人的求真精神远没有西方人那么彻底，所以“醉”不能脱离“梦”而存在。和田玉惊鸿一瞥的美不能脱离和田玉的历史秩序而存在。但是只懂得强调秩序的人，恰恰会背离和田玉的本然，而进入了人为设定的梦想之中，按照这样的购物标准选择的和田玉，并不能真正体现和田玉的内在价值。反之的道理亦然。
最后说一句，如果你能真正读懂和田玉的美，也就能基本读懂中国男人的价值追求，也许也能读懂中国社会的演变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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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3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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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3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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