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真事。
一天客户问我:“你雕刻的东西是海派还是什么派?”
我说: “派别不重要吧?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派。”
原以为就是随口唠唠,
可客户略有不快:
“还不敢说自己师门了?有歧视链啊?”
我没读懂“歧视”的对象是谁,忙解释说我实在没有加入过什么帮派,
读书的时候学校里是有很多老师来着。
他拍板: “那你就是学院派 !”
哎哟,
那可不敢当。
现在吃饭分菜系,喝酒分产区,
玉雕也分河南、揭阳、苏工什么的,外行一到古玩城就爱说这个,
显得特别懂。
要把“学院派”理解为定位系统那就好办多了,
美院附近找个插座,机器通上电你就是学院派。
可他们眼里的“学院派”那是五味杂陈啊,非常灰色一词儿,媒体使用这个称呼两头不得罪人,
新人们认为这是探索者的伟大肩章,
老人们认为它是检索浮躁的关键字词,
是捧是摔,各自肚里明白。
玉雕行业08年左右冒出这么个名词,在这以前就没有美院生毕业从事玉雕?
有的,很多。
几年科班经历并没有能量加持,得从学徒干起,
厂里老师傅一听美院大学士来了:
“咳~ ~ ~ 吐”
即使是邱启敬,当年也光着膀子切割石料,并非你们想象中指点江山的样子。
更多的毕业生是丢失语境,
沦为大路货的机械手臂,在制造业浪潮中随波逐流。
开设了玉雕课程的美院目前不超过四所,广州美院2014年喝头啖汤,可每学年仅六到八周选修课,
对“玉雕”的定位与电焊、翻模、拉胚类比,仅是一门技术,远上升不到学科的高度,
师资都外聘的(因为自体系老师确实不会这玩意儿)
你要真是个美院学生,靠这点课时连磨珠子都学不会。
这一点看,学院办玉雕课是就业需求下的应激反应,等同于兴趣班,与传统玉文化契合度并不高,
甚至带着几分轻视。
学院流水无情,工匠落花有意。
美院全然不知在那遥远国度它已被注册为金字招牌,被各路玉商老板WIFI一样的蹭,
磨个蛋面叫“极简主义”,粗制滥造叫“表现主义”,连雕个貔貅都号称这是“野兽派”,
感觉这年头要不拽点术语,你都不好意思磨石头。
可“学院派”定义是什么?是怀揣学历零经验的毕业生,还是风格迥异的文盲也可以?
他们也不知道。
几位“学院派”办展时高呼:“不要给我们立派啊,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完后次年又自居“学院派”办展,
像极了富二代高喊全靠自己,可卡不能停。
美学辞典注释学院派,指“具有探索精神的创作群体。”
哦!那成功了三分一,
“群体”有了,差“探索”。
展览一搞全动漫人物、创意搬运、工业用品,换玉做一遍就对了。
这叫李大嘴搞“麦得劳”,月饼届它是创新,可包子届它满大街都是,
其本质还是“大城市打法搬回老家”,利用信息差搞降维打击。
樊军民说:“别人可以认为你是学院派,但你不能以学院派自居。”
我觉得说的太对了。
首先如果有人愿意付出更多的试错成本“出新”,肯定比所有人“守陈”要好,
许多列入保护的工美项目,往往就是因为行业语境老旧,脱离了现代审美。
老人家自娱自乐注定没落,先行者不断拓展行业领地是有积极意义的,
可这并不代表和传统的对立。
“学院派”一词容易制造另立山头的错觉,名字就很有问题,
好比部队里有一小支“敢死队”,排除加对比,其余大部队都成了“不敢死”,
合适吗?真不合适,
拎不清就内斗。
真有不少“学院派”插了旗杆反传统的,
“不要让我做观音弥勒,我只会创造。”
“我们肩扛年轻人接受玉文化的重责。”
这都没必要,
只需要多问一句:“反传统了然后呢?”
作品很失败,观众看完不过骂一句“什么玩意儿?”;
作品很成功,它就成了经典样式被各路雕民“致敬繁衍”。
中华玉文化是一湾大河,吸纳反哺无数支流,
创新是创传统的新,传统是传创新的统。
前几年展览上爆红的外国玉雕很能说明问题,这类新异激起的涟漪很快就平息了,
而真正有才情的创新往往是江南景致、古语赋新、人物重塑,
都前辈玉雕师做的,人家一句口号没喊过。
你看郭德纲百年前老段子也能让你乐,因为段子老技术是新的,
美术工作者创新,和演员走心、歌手唱准、教师备课一样,是本职工作,
不分地域、不分派别、不分年龄层,只是单纯的发现美好、破除疲劳而已。
所以你又何必追问我是哪一派?玉雕有门派之见不免就落了下乘。
今天分享的作品是二件套扳指《 楚汉风云》,原料是2017年向同一位料主购买的,
买的时候只觉得它们刚好都有皮色,没想能凑一对做作品。
我因为一张白皮引发了后来的所有设计,做出这套《 楚汉风云 》,
设计过程可见视频:
“此处插入视频”
刘邦项羽算是我一直想要制作的题材,此次算是圆梦了,
我认为玉尚“和谐”,可“矛盾”又是文艺创作之核心。
刘邦项羽就是这么一对好CP,
但凡提及“刘邦”极少有人会想到“吕后”,对吧?
他们即是兄弟又是宿敌, 和“传统”“创新”一般无异 ——
“啄泥未必是新燕,楚汉本来不必争。”
好啦,这次的文字到这儿,别得罪同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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