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贼老天”到“谢天谢地”

一帆治玉

    《倚天屠龙记》是我儿时看的武侠，那个时候喜欢扛把子。
     喜欢有个角色，金发碧眼手持狼牙棒，绝对社会人！
     由一位血肉模糊的喽啰用临死前的惨叫为“它”报幕：“金毛狮王，金毛狮王！”
     正当旁人以为是头猛兽而宽心时，“它”死神般降临，游戏间虐杀众豪杰血洗王盘山，掳走张翠山殷素素。



     三位主角就这样乘着气氛诡异的船只，与聋哑水手们共赴苦海。 聋哑水手，自然也是“它”的残忍作品。
     这并不是狮子第一次撒野，此前“它”在武林中已作下无数大案：武功既高，手段还辣，个性张扬，爱讲歪理 —— 大魔头金毛狮王谢逊是也。



     本以为金庸要好好写犯罪情节，谁知笔锋一转成灾难片，一场海啸把三个武林豪客洗成一种身份 ——  野人 。
     这下成了：大魔头、大侠、大飞女在风暴中同舟共济。
     渺小的人类在大自然面前都要认命的，张、殷二人在绝境中相爱，展开童话般的想像，心中反而感激这场灾难。
     那扛把子可不这么想，破口直骂“贼老天！”
     “张翠山一生中从没听人在“老天”二字前加个“贼”字，心想此人之愤世实在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到这时，读《金庸》读出了《金刚》即视感：满眼血丝的谢逊像野兽一样用碎冰掷太阳：“连你太阳也来欺侮我，贼太阳，鬼太阳，我若是有张硬弓，一枝长箭，一箭射你个对穿！”
     谢逊连掷七十多块碎冰仍劲力不减，想想这是怎样特效的画面。
      一对小夫妻和这个大魔头漂流孤岛，像一颗定时炸弹，狮子不发狂各过各的，发起狂来那就是世界末日。
     直到，狮王盲了双眼狂性大发，小夫妻几乎被杀，濒死那一瞬，有个孩子哇哇坠地了。


     “哇~！”


     前一秒生死拼斗，后一秒空气凝固了。
     谢逊问：
    “男孩还是女孩？”
    “剪了脐带没有？”
    “你有没烧了热水？”
     这个杀人魔忽成了超级奶爸，他催促哺乳，自己连忙回避，全然忘了自己是个瞎子，对孩子怜爱之切，连抱一下都不舍得，害怕吓了孩子。
     从此谢逊成了孩子的义父，“有时孩子太过顽皮，父母要责打，都是谢逊从中拦住。”
     “它”在这一刻成了“他”，慈父般成了孩子的靠山。



    像天下的父母一样，谢逊心里盘算起孩子的未来，在荒岛上天机算尽，五岁教孩子打根基，八岁教孩子练武功，终于在十岁时定下返航计划：借助木排与风势让一家三口回中原，自己却愿留在荒岛。
   “我能疼他十年，已经足够了。贼老天总跟我捣乱，这孩子倘若陪我太多，只怕贼老天迁怒于他，会有横祸加身。”
    张翠山夫妇知道，这是狮王害怕连累孩儿。
    虽然依依不舍，可拗不过狮王。这小三口终于离开那质朴的冰火岛，回了中原是非之地。




     多年前的疑案与谢逊风波，终于逼死张翠山夫妇。遗下一个孤零零的孩子在中土身中奇毒，受尽苦难，终于不堪受辱跳崖自尽。
     有人居心叵测寻至冰火岛诱骗狮王。心急如焚的狮王毅然跨海寻子，不惜虎落平阳被小人围攻。
     他不放过任何有关义子的消息，甚至把毕生武功传给不相识的女娃，只因她知晓孩子的些许踪迹 —— 他希望女娃用武功替他护子。
     可无奈得来的是孩子殒命的噩耗。

     “谢逊仰天大啸，两颊旁泪珠滚滚而下。”
     悲恸如此，和朋友割袍断义！和敌人同归于尽！只可惜今日之谢逊年纪老迈双目失明，早已不是当年制霸武林的大魔王，他处处遇险狼狈不堪。
     情急之下一位少侠出手相救， 像是贼老天有意捉弄他。—— “谢逊以垂暮之年，得能结交你这位肝胆相照的朋友，实是平生快事。”





     虽然知道这很戏剧化，可你我都期待这个剧情。原来这位少侠竟是他苦寻的义子！
     这孩子自带主角光环，日常逢凶化吉没什么问题，晋为新生扛把子：武功既高，还会医术，个性谦和，爱撩妹子 —— 明教教主张无忌是也。
     每读到父子相认这一段，总是忍不住鼻子酸。

    “谢逊如在梦中，只是翻来覆去说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这个桀骜的大魔王，终于向老天低了头。

     从“贼老天”到“谢天谢地”，正是他从中原到冰火岛飘过的一片汪洋，这汪洋乃是深不见底的父爱。
     谢逊并不是第一次当父亲，他亲生儿子谢无忌，被成昆残忍杀害。他这一声“贼老天”，又何尝不是把故事反过来读？

     金庸写故事时往往赋予配角浓墨重彩，其人性光辉甚至高于主角，比如谢逊，比如夏雪宜，比如程灵素，比如阿朱。
     小时候读《倚天》爱看张无忌出风头搞暧昧，如今读起来才知其中舐犊情深的苦涩。书中出现过两个小反派：杜百当与易三娘，二人假扮张无忌父母以谋屠狮，可失去爱子的老夫妻与失去父母的张无忌在那一刻，竟双双泪流满面。
    我在想假如他们真的是一家三口，即使都是小人物，也应该很幸福吧？




     今天整理的三件都是“望子成龙”题材。变色龙有意思的地方在于，父母所期，子女将来必定是成龙的。
     第一件为碧玉扳指，龙的部分聚集阳绿，因为厚度有限，所以设计为变色龙。
    第二件是我用手机随拍，用料是一块罕见黑皮碧玉。明明是山料，却像籽料般带着一层黑皮。我把黑皮设计为小蚂蚁，寓意变色龙衣食无忧。



第三件是黑山黄口，大龙眼神注视小龙，是为“望子”。








     后记：   


     其实都说“望子成龙”，我倒希望儿子成了《倚天》中的这位兄台：武功不成，爱好烧菜，得享遐龄，万寿无疆 —— 龙套君，寿南山是也。